第11章 河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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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妻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眉目俊朗温和有礼,料也不是坏人,便让他进了屋,里面布置简陋,不过桌椅油灯,老公公让他在桌边坐了,又吩咐老妻为他倒了一杯茶水,自己也坐下来,端详了褚昱一番问道:“公子从何处而来,怎么会黑夜里迷路到这儿?”

        褚昱喝了一口茶水,回道:“我正沿着河岸寻找一个人,她落了水不知被冲到了何处。”

        老夫妻两人对看了一眼,老公公又问道:“不知道公子找的是什么人?”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身量中等,绿色衣衫,脖子上有一道伤口,不知道老人家有没有见过?”褚昱问道。

        “她是你什么人,又因何落了水?”老公公问道。

        褚昱将遇到河匪的经过说了一遍,老夫妻两人听完,又是互看了一眼,老婆婆朝自己丈夫点了点头,两人便引着褚昱进了隔壁的房间,里面一张床上正躺着张子鱼,脸色苍白还在昏迷,身上换了老婆婆的粗布衣服,脖子上也用白布包扎了一圈,褚昱连忙上前探了张子鱼的脉搏,见她脉搏还算稳健,自己一直提着的心才松了下来,又见她如此苍白,手便不由自主在她脸颊上抚摸了一下,却瞬间清醒过来,急忙放开,而后转头对老夫妻说道:“原来是老人家救了她,褚昱在此谢过了。”

        老公公叹道:“今日早上我们去河边时发现她被冲上了岸,就把她带了回来,不过她一直昏迷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

        正在此时,张子鱼咳嗽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之中见褚昱在眼前,衣服上全是泥泞,脸色苍白,便说道:“你怎么这样狼狈?”

        褚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忘记你落水了,我一路寻过来找你,是这两位老人家救了你,现下我们是在他们家中。”

        张子鱼转头看了一眼老夫妇,又使劲回忆了一刻,才想起遇到河匪落水的事情,便对老夫妻说道:“多谢公公婆婆相救,子鱼在此拜谢了。”说完,便要挣扎起身,老夫妇两人忙说道:“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如此,赶快躺下休息吧。”

        褚昱也说道:“你受了伤就不要乱动了,我替你谢吧。”说完,转身朝向老夫妇郑重行了一个礼说道:“多谢两位救了子鱼,我褚昱定当报此恩情。”

        老公公忙扶起他说道:“公子不必如此大礼,说来我们老两口冷清了许久,难得有这样的热闹,也算是注定的缘分,现在已近半夜,我引公子去休息,明日再做计议吧。”

        褚昱叮嘱张子鱼好好休息,就随着老公公进了另一间房,床上铺着稻草,铺盖也十分朴素,却也十分整洁干净,褚昱此刻倒头就睡,也顾不上舒不舒适了。

        第二日一早,褚昱依旧是早起,心里惦记着张子鱼,简单整理了下衣着出了房门,老夫妻两人的房门还关着,褚昱正要敲张子鱼的房门,又担心她还睡着,怕吵醒她,就耐着性子在院子里等着,直等到老夫妇两人出来,才恭敬有礼地向他两人问了早安。

        老公公笑道:“公子起得倒早,昨晚可睡得安稳?”

        褚昱点头说道:“多谢老人家收留,我休息得很好。”

        老公公说道:“公子客气了,那是我们老夫妻儿子的房间,已是许久没有人住了,我们夫妇天天整理那房间,就等着我们儿子回来时好住。”

        “不知令郎现在何处,我或许能帮两位带个口信给他。”褚昱问道。

        老夫妻两人对看了一眼,而后老公公哀叹一声说道:“我们家中只有几口薄田,这几年都是勉强才能应付徭役,我那儿子最是孝顺,知道军户可免徭役,所以两年前去从军了,半年才能捎回来一封信,最后一封信还是上月稍来的,说是跟了姚策将军的队伍,镇守在甘州地界。”

        褚昱皱了皱眉,甘州近几年多次受蒙古小王子入侵,最是凶险难守之地,镇守那儿的军队每年都报大量的阵亡,没想到老夫妻的儿子却正是在那儿。

        “不知令郎姓名,我在军中有些人脉,或者可以打听些消息。”褚昱说道。

        老公公有些激动地说道:“犬子姓刘名奇,是我老夫妇四十岁才得的儿子,便如我们的命一般,若是公子能帮我们老夫妻打听些消息,我夫妇两个感激不尽。”而后又对妻子说道:“老婆子,你先去淘米,我去劈柴,为公子准备早饭。”

        褚昱忙道:“既是我年轻人在此,怎么敢劳动老人家去劈柴,我去便成。”

        此刻,张子鱼也起了床,此时她的精神已恢复了大半,刚才开了门正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此刻便说道:“公公婆婆不需劳动,让我两个去劈柴煮饭吧。”

        老夫妻见他两执意要做,心中也是欣慰,便指了灶房的位置,由他们两人忙活去了,张子鱼找到了米缸,熟练地淘米洗菜,却见褚昱盯着柴堆发呆,心里猜到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自然没有干过这些粗活,便教他如何劈柴,等褚昱将堆成小山的柴禾劈完,又教他如何烧火,自己在灶上忙着煮饭炒菜,眼见着褚昱坐在火前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心里又关心又好笑,加快了洗菜切菜炒菜的动作,很快便整治出了三个素菜一个汤。

        褚昱站起身来,张子鱼见他头上脸上都是烟灰,便想上前帮他拍打,却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觉得这样似乎太过亲近,而后还是端着菜出了灶间,由褚昱自己去收拾。

        饭菜摆上桌,老夫妻尝了一口,对张子鱼的厨艺满口称赞,褚昱也尝了一口,确实可口,不仅对张子鱼刮目相看,便问道:“你这厨艺倒是不错,是从哪儿学来的?”

        张子鱼笑道:“从小和师父师母游历,一日三餐大都是我和师母料理,自然就学会了,再说,我喜好美食,喜好美食的人都有一手的好厨艺,要不然怎么好意思挑剔别人做的饭菜,我还有几样拿手的小菜,改日做给你尝尝。”

        褚昱夹了一筷子菜到张子鱼碗里说道:“你受了伤身体虚弱,多吃点有利于身体恢复。”

        张子鱼微微有些惊讶,想起自己以前捉弄褚昱时给他夹菜他那嫌弃的表情,不过现在自己确实受伤了,褚昱关心也是应该的,又想起河匪的事情,便说道:“河匪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褚昱点了点头说道:“已经交给官府了,其实你受挟制之时我已经有了应对的计策,你倒好,一个没看住就跳河了,害得我们好找,还雇了船去河里捞你。”

        “那不是当时看你有危险,心里一急就跳了下去,哪里想到那么多。”张子鱼边嚼边说道。

        褚昱心中一动,而后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担心我的安危?”

        张子鱼见他眼神有些异样,自己心中也开始慌乱起来,忙说道:“我自然担心你的安危,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婚嫁自由没有了,那就只能嫁一个不喜欢的人了。”说完,又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为什么不是说嫁人而是说嫁不喜欢的人。

        褚昱收回目光说道:“那倒是,若是我不找到你,又如何能早日寻到刘家村。”而后顿了一顿又说道:“你跳河的姿势真难看,下次别再跳了。”

        张子鱼心里说,又不是我自己要跳下去的,还不是因为你才被打下去,却把这些话忍在了心里,两人埋头继续吃饭,老夫妻两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这屋子有了许多生气,若是自己的儿子早日归来,能娶上个媳妇,一家子人也是这样吃着早饭,说说笑笑,热热闹闹,那日子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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