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泛舸中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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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牧青预想的不同,金虞并没有派他们继续进行任何一项任务。在那次会面之后她就没了踪影,牧青偶尔望见跳跃在风里、追逐飞舞的纸袋的乞儿,都会多看两眼。

        局长去了总部,颜琢翘班翘得更加猖狂。虽然闲得快要长蘑菇,牧青还是按部就班地出勤——毕竟可能有未知的人想要取他性命,炸弹客还在外面逍遥,他无法放松警惕。

        某天早上他到达工位,发现了桌子底下通宵玩乐归来的颜琢。她穿条短裙,裙摆都飞到肚皮上,衣服上满是飞洒的酒渍,两只眼睛被花了的妆容晕得黑乎乎的。颜琢嘴里还在哼着什么歌,眼睛忽闭忽睁,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牧青踹她一脚,看她毫无动静,恼道:“你怎么跟死了三天没埋似的!”

        他没办法,只得爬到桌子下面,把颜琢的裙子角提起来,努力盖住她的大腿,但是收效甚微。那条短裙在他眼里比腰带宽不了多少。

        牧青转而去拽颜琢的胳膊,想把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拽起来。她的手臂很滑,单薄的皮脂层下隐藏着饱满的肌肉,每根肌肉纤维都像绳索,牵系着无人知晓的力量。

        他拽了半天,直到正在痊愈的肋骨隐隐作痛,才把她上半身拉起来,乱糟糟的头发抵在他下巴上。他忍不住骂:“这娘们也太沉了……”

        狭窄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颜琢的模样着实有些丢脸,牧青只好把她又扔回桌子下面。

        齐玉明双手抱着一沓文件拱开了门,耳朵和肩膀之间还夹着一只手机,不知正在跟谁接洽事项,语气显得格外毕恭毕敬。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就会派人去处理……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涂州异调局的人手不算太多,一个人往往身兼数职。一旦异常事件增多,齐玉明不得不同时做接待的工作,忙得脚打后脑勺。他一边应付着电话,一边用口型夸张地对牧青说“快去开早会!”

        牧青他敷衍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用眼角去看齐玉明走了没有。直到门合上,他才拿脚把颜琢扒拉过来。

        “喂,醒醒……”他使劲拍着颜琢的脸,直到她的大眼睛掀开一条小缝。

        “算了别去开会了!”门突然又被推开,“你得赶紧去一趟第二派出所……”

        齐玉明进门就看见颜琢衣冠不整地趴在牧青身上,脸色一瞬变得铁青。尴尬和愤怒的表情从他的面部肌肉上铺展开,显得有些滑稽。

        颜琢像坨烂泥一样从牧青身上往下滑。牧青一边使劲用双手勾住她,一边看着门口嘴唇发抖的齐玉明,头上直冒汗。他拼命劝诫自己——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涂州又发生了一桩爆炸案,现场痕迹和你上次经历的爆炸一致。”片刻的慌乱以后,齐玉明又恢复了专业和冷静。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遮挡自己眼睛里的不满,“局长上次让你带回来的那个人也在那里。你快去处理一下。”

        说罢,他便摔上门离开了,砸门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不悦。

        牧青心里“咯噔”一下。清净的日子到底是到了头,他费力把臭烘烘的颜琢抬起来,想把她丢到椅子上。没想到她死命抓着自己的衣服,像只大章鱼一般撕也撕不掉。

        “松手啊你个白痴!”他自知力气不如颜琢,一边喘着粗气斥她,一边从她手里抢夺皱皱巴巴的领带。

        她嘴里嘟嘟囔囔什么,扰得他头疼,他便不去听,一心想把这个女人拽开。可是颜琢不依不挠,干脆抓着他的领子,把喷着酒气的嘴唇凑到他耳朵上。牧青被她口唇里的热气一呼,打了个激灵。

        “individual……”

        他这才听清颜琢说的是英语。这也怪不得他听不懂,颜琢高中肄业,文化水平堪忧,英语口音出奇的烂。她说完这句,就松开手,心满意足地躺到椅子里,双眼又牢牢闭上了。

        牧青心烦意乱地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衬衫,不知道这个女的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穿上外套,打开办公室的门,回头又看了一眼队友。

        颜琢安静地躺在椅子上,睡颜轻松,像个婴儿。

        涂州市第二派出所是牧青最不想去的地方之一。

        他推开门,上次审讯他的警察就坐在办公桌后面,厚实的嘴唇狠嗦了一口香烟,餍足的表情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他和牧青对了一下眼神,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用下巴指指身边的人。

        坐在警察旁边那人是金虞。她扭头看一眼牧青,露出一个自认为成熟的笑容。牧青只觉得她在模仿大人的神态。

        “我们在爆炸现场发现了这个女孩。她说她是你们那个……那个什么调查局的。”警察捧起一只大瓷杯,里面的热气拱起水面上的茶叶渣。他翘起厚嘴唇吹了两下,忍着烫“吸溜吸溜”地喝起了茶。烟雾缭绕的房间里一时间充满了令人厌烦的喝水声。

        “你没受伤?”牧青问她。

        “嘿!这丫头片子有点意思!”警察立马插话,仿佛这个房间是他的演说主场,任何人都不能僭越他的权力,“我们从碎砖石里把她扒拉出来,发现她满身是血,但是一点伤都没有……不愧是你们那出来的人。”

        他最后一句话尾音拖得又长又慢,故意在嘲讽他们。牧青知道他为什么态度这么不好——据说去年有一个在异调局做身体测试的人半夜在中央街上裸奔,涂州市民警几乎倾巢出动才把他捉回来。

        所以,虽说官方都对这个半地下部门心知肚明、且签了保密协议,但在他们眼里,异调局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祸害基地。

        “已经跟你上级打过招呼了,”警察冲他们摆手,不耐烦地撵他们走,“快带着这丫头走吧。”

        牧青也不想和他再有交集,带上金虞就匆匆出了门。走到太阳下他才发现,她又换回了宽松的衣服——大概是从某个社区的捐衣箱里掏出来的旧校服,上面的血迹都干涸成了褐色。刚刚房间里光线昏暗,他还以为那褐色斑驳是衣服的花纹。

        金虞又一次无伤速通爆炸副本,他已经懒得去管为什么了,反正她也不会说。他把手抱在胸前,无奈得像刚参加家长会、被老师训斥了一通的不良少女的爸爸:“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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