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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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是否属实,若是真的他便是罪魁祸首,这俩个人举足轻重,非小官小吏,皇上不会做事不管,若下了死令彻查,恩师会不会保全自己?自己这颗人头还保不保得住?许给他的官位还算不算数?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有恩师言之凿凿的“无事”二字写在脸上,他也坐立难安,可他不能一走了之,悄无声息就消失了,岂不是不打自招,他只好先准备后路,将一府家眷送走避祸。

        他担惊受怕地待在黎县,已经不期望能官复原职,只求能保住这颗脑袋,便是祖坟冒了青烟,但心底里也存了那么一点微末的希望,万一大事可成,他退了一步岂不是饿死胆小的,他便大着胆子留在黎县,直到帝京传来消息,不日升任的旨意下来,他便可回京赴任。至此,他提心吊胆才终于烟消云散,可他千算万算漏了南梁这一茬,南梁那位杀人如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他要走的时候来拜会,来者不善。

        一阵笑声阴测测地从耳边传来,像是厉鬼幽魂从耳边吹了一口冷气,傅文韬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脊背上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未等他掌灯,目光划过匕首,赫然瞧见上面多了一双眼睛,那眼睛漆黑细长,一条缝似的似笑非笑,眼皮很白,眼眶却跟涂了胭脂似的,鲜血欲滴。

        傅文韬反手就朝这不人不鬼刺去,手腕上一股大力传来,铁索似的勒住了他的手腕,傅文韬一声闷哼从嘴里溢出来,说不出的阴寒透体而入,顷刻间在他眉目间凝出了一片白霜。

        “许久不见,大人就是这么对待在下的吗。”那人幽幽从他身后走出来,步履轻若鸿毛,身形飘忽,双腿细长,乍一看几乎像是飞起来的,诡异的不像话,他这话一出口,明明是在询问,却带着七分责怪,三分失望。

        文旌瞳孔猛地一缩,屋里的人背对着她,一身黑锦云纹袍服,套了一件黑绒大麾,窄袖束腕,跟白鹭山上的人如出一辙,南梁四君之一,北君陆执名。

        文旌心里惊涛骇浪,不是害怕,而是当她恨之入骨的人,真的近在咫尺,送上门来,久违的冲动就成了脱缰野马,不顾一切挣脱枷锁,恨不能饮其肉,喝其血,但是她不能。

        文旌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只留一片沉静余光。

        此时任何多余的举动都会打草惊蛇,她此番的目的是救人,旧账容后再算也不迟,她身上还有透骨钉,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眼下就算她想走也不能动,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更何况是陆执名这种高手,她只能屏住呼吸,尽力将自己的气息压到最低。

        “大人,误会了……”傅文韬哆嗦着嘴唇,匕首当啷一声落地,刀刃上冻了一层冰碴被这么一摔,刀身整个裂成了两半。陆执名勾起手指,将地上的半个匕首挑起来,玩味儿似的晃了晃,启唇一笑:“那这是何意啊。”

        “是,是下官用来防身的。”傅文韬脸颊哆嗦了一下:“北君大人也知道,下官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下官不比大人能耐,总觉得带些什么在身上,心里能踏实不少。”

        “大人心里踏实了,我心里可忐忑的很呐。”陆执名俯下身子,俩人鼻尖不过一叶之距,尽得没根汗毛都看得清,一股压力骤然袭来,傅文韬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呐呐不能言。

        陆执名瞧他快吓死了,鼻梁冒了细汗,挑起豆蔻似的手指,眼光阴森冷冽,刮着傅文韬的胆子:“蝼蚁焉能翻身,我奉劝大人一句话,不要做无谓的抵抗。”陆执名轻轻松开了傅文韬的手腕,天地间豁然回春,久违的温度,透过皮肤融化着体内的寒气,眉目间的霜色顷刻间化成了水珠,冻麻的双手渐渐有了知觉,傅文韬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面前的茶滚烫,陆执名探手端起来,瞧了眼清透的茶色,白霜雾色从掌中冒了出来,迅速从茶底蔓延到了水中,氤氲热气顷刻间就不见了。

        陆执名垂眼呷着茶:“你不用紧张,二殿下托我来恭喜大人。”

        傅文韬哪里敢受他的心意:“北君大人居功至伟,下官不过是捡了个便宜,不敢忘了二殿下的洪恩。”

        傅文韬一句话拍了两个人的马屁,居功至伟四个字,可谓是比茶还对陆执名的胃口,那年云州城下,那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趁他不备断了他一条胳膊,不仅让南梁一退千里,更让他沦为南梁的笑柄,都门府的北君大人,多出息啊,信誓旦旦带着兵马出门,胳膊丢在了北齐,丧家之犬一样地逃回来,那些积压的羞辱愤恨,他要在白鹭山上十倍百倍的找回来:“大人过谦,若没大人鼎力相助,我安能报这断臂之仇,说起来我该感谢大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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