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黄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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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园那次炽热的太阳是秋老虎的尾巴,只是扫了一下就匆匆离去,天很快就凉下来,树慢慢褪去青翠的颜色,一点点变得暗沉。

        尤其是下雨后,空气里的水气饱满,粘在身上,在秋风下极速带走热量,不停地告诉你要多穿点衣服。

        山上很容易下雨,连绵的雨,熏得天花板上长出细细的水珠,窗玻璃上雨水苍白的划痕布满,钉崎和虎杖念叨说想要下山多买干燥剂,刚念完没多久,第二天早上狗卷前辈就拎着一袋子干燥袋敲门,说这是那位人在美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乙骨前辈房间里的,大概今年乙骨是不会回来,所以打电话托狗卷前辈带给我们。

        午饭的场地按轮值表,这个月轮到狗卷前辈那里。

        我第一次进前辈的房间,蹑手蹑脚地,狗卷前辈房间很干净,和伏黑差不多,他好像很怕冷,今天因为要在他这里做饭不得已开窗通风,因此整个人少说穿了三层,却还是鼻头发红,目前人正在熊猫前辈怀里窝着。

        钉崎那次去看熊猫,回来买了一堆子熊猫周边,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个,得亏那次去动物园是月末,过几天五条老师就发工资,不然她差点连过秋的衣服都要等老家给她邮寄。

        因此窝在熊猫那里的狗卷前辈怀里抱着那个半个胳膊长的大熊猫周边,坐在沙发上的熊猫脑袋上顶着一个熊猫耳朵发卡,一看过去,熊猫前辈就有四只耳朵。

        我从厨房里被伏黑再一次无情驱逐,一出厨房就看见他们这样,立马嚎着我好冷,趴到了熊猫前辈肩膀上。

        在狗卷前辈那里吃了半个月,我很快发现我对饭团产生了怨念,尤其是金枪鱼饭团,毕竟我觉得没有人可以承受一日三餐都有一道金枪鱼饭团。

        马上我就不用担心被金枪鱼饭团噎死了,因为十一的时候,我要回家去了。

        虎杖问我:“这次要走几天啊?”

        “大概十天吧……”我一边把几件衣服收进背包,一边回答他,“这段时间你下山买菜就不用买我那份菜了,什么时候我快回来我给你们打电话啊!”

        钉崎趴在床上,扒拉我散落一床的衣服:“这裙子不挺好看吗?你不穿回去?”

        我凑过去看裙子,立马拒绝:“不行不行,太短了,敢穿我妈会杀了我。”

        钉崎胳膊搭我肩上,凑近说:“诶呀,穿个丝袜,实在不行穿个短牛仔,也能搭啊,天冷了,你又没露出来大腿,你妈不会管这么多吧。”

        “我还是老实点吧,我妈的狠辣不是你能想象的……”

        钉崎无趣地把那条裙子叠起,替我收进衣柜。

        外面又一次淅淅沥沥下雨,雨雾弥漫,渐渐看不清外面,窗户上升起白茫茫的水雾,只有一团一团的绿色在窗上凝着。

        屋子里也昏暗下来,啪嗒一声,不知道谁开了灯,我回过头,看见伏黑走进来,正弯腰替我把门口的行李箱整理。

        发现我在看他,他依旧认真地叠那些衣服,把零散的东西归到合适的地方,头顶的发旋正对着我。

        外面阴雨连绵,里面也好像有一团阴云密布在我们头上,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我知道我在等他们说话。

        我想等他们说一句:“你会回来吗?”

        只要他们说了,我就一定会回来,不管有多么的危险,有多少的苦难和阴谋。

        但是,他们说。

        “白佳,这次……就不要再回来了,好吗?”

        一阵惊雷霎响,满天风雨飘摇,雨声缠绵不休,树叶在狂风里沙沙作响。

        我发现了一件我早就发现的事。

        其实没有人想要我去做什么,如果真的要说,那可能只有平安。

        天黑了,我躺在床上,门口行李箱上放着背包,窗帘拉得很紧,但是雷光还是激烈地炸裂在我眼前的天花板上。

        我其实想问他们:“是我不够努力,我做的不够好吗?”

        但是我知道,我其实知道。

        是他们认为我应该去拥有一个最平凡温暖的生活。从小到大,我身边的家人就尽全力让我这样活着,让我走到一条康庄大道上,不知风雨,不识苦寒,事事顺心,就像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一样,我在如同万物生长的规律里,慢慢走向一个平凡的人生。

        他们别无选择,而我却从无选择。

        我坐到老家的小板凳上的时候,绝对看起来怨气冲天。

        所以我坐了一早上,老黄连根黄鼠狼毛都不给我露,连我撺掇我妈把老黄心爱的鸡宰了给我奶奶炖汤,老黄都丝毫不为所动。

        我咬牙切齿,手里举着一根鸡腿一边啃一边敲开邻居家门,把那十岁高龄的老狗揪出来,老狗对我摇摇头,一扭头把它儿子给我拉了过来。

        行吧,老的也好小的也好,能给我带路就行。

        老狗儿子天真烂漫,一路沾花惹草放荡不羁,我把鸡腿递给他,它终于能走直线了,带我上坡下路,转进了山沟沟里。

        我跟着这狗绕了不知道几圈,终于在天黑前,绕进了和尚庙后门里。

        一进后门,十岁高龄邻家老狗承欢老黄膝下,被老黄拿一口馒头带的上蹿下跳,我旁边的狗毫不犹豫也冲了过去,和老狗一起撒欢。

        我手里抓着那鸡骨头,心中怨气化为一句话:“阿黄是你什么人!”

        老黄手一抖,馒头给两狗叨走,它黑豆眼一动,大惊:“那败家狗玩意儿找你了?”

        我和老黄坐在佛祖他大院子的后院的厨房门槛上,背后蒸锅正噌噌冒热气,大和尚在前院诵经暂时不过来,此时我们一人一鼠脸上都是发愁的神色。

        老黄先说了,它指着那一对狗父子,说:“这是我认识的第十一只狗,和第十二只狗,之前的我都记不起了,虽然修仙将至大成之境,但是却从未与人间断过联系,于是来来去去七八百年,死死生生就一辈子,活着的我知道他会死,死了的又老怕自己忘记,我也老告诉自己修仙要锤炼心境,不可执迷不悟,总放不下,搞得自己迟迟无法突破。真的要我说我的执念,我也说不出来,只能说,那其实不过是一瞬罢了……”

        我转过头,只看见老黄鼠狼波澜不惊的神色。

        “阿黄你不用管它说什么,它就老爱瞎胡闹,你也不用担心你爸,阿黄是看着你爸长大的,也是为了你爸才和我闹翻,执意去日本那边待了二十多年。”老黄似乎知道我的担忧,先这样说。

        我问老黄:“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

        老黄在门槛上人立而起,拍拍我的肩膀,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能给你讲点。”

        “行,你说,”我转过头对着老黄,认真道,“记住,你骗我一次,我宰你一只鸡,你再骗我一次,我宰你两只鸡,还要连着那臭咸菜一起炖了,天天给你闻味儿。”

        老黄虎躯一震,紧张地咳了几声,犹犹豫豫开口:“嗯……这……首先,我们从你爸的科学讲起……”

        我爸,年轻的大学教授,博士导师,穷山沟的金凤凰,我的启明星,我奶奶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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