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节 年年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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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所以各地的厨师都很多,还有专门课厨师的馆,教怎么做菜。”

        “有多少人?”

        “一家至少有个几千生徒吧。这种学校全国遍地都是。”天依道,“他们做的才叫好吃呢。我们俩在海国也就是做做家常菜的水平。”

        “艳羡。”有庖人咋舌道。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一道菜,叫沸汤白菜。”天依一边将鱼肉放下去炸,一边同他们拉起家常,“我们那边学厨师的,有些人就能做这道菜。”

        为了这个时代的人听着方便,天依没有用“开水”这个现代的词,而是用了南方方言称呼开水的古老说法,“沸汤”。

        “听起来好像挺寻常的。”

        “这是我们海国国宴的汤菜,特别奢靡。”天依开了话匣子,“普通老百姓也不太吃得起,因为耗的肉食太多了。”

        “沸汤白菜,怎么会耗肉食多呢?”

        “沸汤指的是,白菜在汤里,就跟泡在沸汤里一样。这沸汤不是沸汤,而是看着跟沸汤一样清的鸡汤。”

        一听到鸡汤,庖人们感觉情况不太对。原来这道菜奢侈之处在于如何把鸡汤的色质做成开水。他们竖起耳朵听起来。

        “首先要把鸡、排骨、贝肉,进锅过沸水,捞出来,再用温水洗过,再给锅里加清水,放进去,再加上葱姜,调进料酒,小火温焯——这会才算是焯水……”天依逐步将开水白菜的做法一步一步地拆解给厨师们。听到最后,看到天依用手指比着成菜的大小,大家都深吸一口气。

        “这中途用过的那么多鸡鸭鱼肉,就都弃置了!只留下最后那个看着像开水的鸡汤。”连常为赵府做奢华点心的庖人对此都感觉不一般。

        “怪不得叫国宴呢。”站在一旁的阿张也说,“这海国的皇帝,享受的估计比今上都好。”

        “普通家庭不是不可以吃,但是浪费掉这么多的肉,就冲这一小道汤,太不值得。”天依摇摇头,“我们也还没吃过。”

        “或许可以为从骠侯做一份,然后让他将这个做法上供给今上。指不定,我们中有人就能召入宫中了呢。”有人想道。

        “哎,事君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乐正绫劝他,“万一后宫有宠妃吃了东西,碰巧遇上生病,那庖人可是要顶责的。”

        “也对。”另一名厨师说,“我们虽然地位不及御庖,但是危险也不及他们。我们给从骠侯调调羹,也总不至于人头落地。”

        “对了,张嫂,”天依转向张嫂,“你能不能过去叫一下晏柔?就说她那边不用做饭了,带上她的父亲,来这边吃好吃的。她们家就俩人,守岁的时候可能比较冷清。”

        “她还有夫君呢。”

        天依顿了顿:

        “那问问她夫君的意思。如果他也要来,那也可以过来。哎,对了,顺带呼上缪叔。让缪叔也来尝尝,他在府中也无什么亲旧的。”

        张嫂遂带着这个信息出了门。天依则和阿绫继续忙做各种菜品。年夜饭确实需要半天才能筹备得上,除了各种菜的烧法以外,摆盘也是顶重要的。虽然女工们从来不在意这个,但是考虑到庖人们将样式学去以后,今后是在赵府的宴会上显身手,天依便还花了点心思打扮了一下羹盘。毕竟这几位厨师今后要代表的便是海国的烹饪风格,不论味道,光论馔肴的颜值的话,在汉地的牌面还是需要的。

        一直忙到下午结束,水近酉时,除岁宴的准备工作差不多是完成了。晏柔和她的夫君、父亲也到达了北院的门口。在庖厨中忙活完的天依从室内走出来,看到晏柔一家远远地站在门口,她和阿绫连忙走过桥去欢迎。

        “晏家和田家在府中人都不多,刚好,这边每家人也不多,大家都是拼起来一块吃的。今年我们带你们除一个海国岁,”天依向晏柔和晏公道,“刚好我也一直想请晏老伯吃顿饭,毕竟是去年将我从垂死边缘救回来的仁医,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年是比较穷,今年过得比较好,刚好请晏公尝尝我们家乡的味道。”

        晏柔看看她的父亲。晏公恭敬地向天依作了一揖:

        “现在洛夫人已经在君侯府中高就了,小仆能来参加夫人的筵席,实在是荣幸。”

        “恩人,怎么能是小仆呢!老伯,今天您坐好位。”

        晏柔不知道她的父亲此时面对天依会是作何感想。当年在小公子的策划下,她同天依第一次被打,父亲来给二人上药的时候,他跟自己说的是不要太理睬这个山越的女儿,忤逆了小公子。父亲说的话既对又不对,要说不对的话,要没有两个海国的姑娘,自己可能现在还在小公子手下做一个当牛做马的人,也不会识到什么字;要说对的话,自己今年确实由于同她的关系被发现,而被父亲亲自许配给了现在这个田氏,受到了他半年冷热的暴力。或许同自己对这番话的感觉一样,父亲对阿洛的态度也会是非常复杂的。或许人生就是如此,自己很难去分辨某种事情的好坏。

        “夫人的盛情,老夫不能不受。”晏公便向洛天依答谢道。就在此时,缪叔也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在那一瞬间,晏柔惊奇地看向缪叔。张嫂没有事先通知她缪叔会来,而缪叔对上自己的第一眼也是颇为讶异。两人闪电般地收回了眼神——虽然他们各自在两个海国女子的面前诉说过对对方的好感,但是今天重新走到一块,难免还是有点害羞,尤其是晏柔的丈夫和父亲还像电灯泡一样杵在原地。

        “老缪,你也被请来啦!”晏公问候他。

        “是啊。估计这洛夫人想请我们家室小的,或者孤身一人的来她这院中凑个热闹。”缪叔道,“没成想您也来了。”

        “两位叔伯喜欢喝什么酒?”天依努力使缪叔和晏柔共处的氛围变得自然,“这边什么酒都有。”

        “他好饮五谷酒。”缪叔摆出五个手指头,“我也爱喝。”

        “需要加点蜂蜜么?”

        “嚯,咱们这两个老仆,哪来的排场,喝这蜂蜜酒哦!”

        天依单是说这府上有。光棍不吃眼前亏,推脱了一回合后,两人便笑脸盈盈地答应可以加蜂蜜。

        “老兄,看起来今晚守岁是不醉不休了。”

        “守岁本来就是吃吃喝喝的嘛。这边还有甜点。燃爆竹、驱祟这些事,咱们后辈来做就是了。”

        “哎,女儿结交了你们这两个朋友,现在看来真是太幸福了。”晏公慨叹道,“想不到老夫还能享成这等福气。”

        “是啊。亲家翁,咱们都是沾了她们的光哩。”田氏也顺带夸道。这令天依一时不知道如何应他。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憨厚老实的小田,她打死也不会相信他是造就晏柔一身伤疤的狠厉人。而且这个人在年后便即将迎来自己的命运——在他身边这一圈人的策划下同晏柔离婚。只有他和晏公还蒙在鼓里。

        “天色好绿啊。”乐正绫用手遮住眉毛,向天上看了看,用普通话说出了这五个字。

        “这可不算绿。一个待老婆这样的老公,被绿反倒是报应。”天依笑了笑,请赴宴的几人走过平桥。女工们早已迫不及待,碗中的酒也已盛满,元狩三年前最后一夜的宴会正式开场了。

        ——第四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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