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节 晏柔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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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稳……”

        天依将晏柔那天傍晚说的话原样复述给了车前的缪叔。这位中年车夫半晌没响,光是加了好几个鞭子,方才笑出一声,用一种近似玩笑的口吻道:

        “我这等样人就是个粗人,其他别的干重活的,他们的背也像大山似的呢。”

        “缪叔粗中有细。”

        “你们这话,说得叔辅颊都发热了。”缪叔道,“不过你们真的确信晏柔是这么念我的?”

        “至少她是这么说的。”乐正绫向他再三确认。

        “晏柔确实是个好后生。”听得了这个保证,缪叔方才开了他的话匣,“平日里干事勤快麻利,府里几位公子的作风就是不管你事做得再对,总要责罚。她算是领责最少的,同小公子的关系也最近。她做事的能力是不错的,心眼也好,待人也和善,不逊于我们丈夫,甚至比那些仆役都好了。再加上人也初过二八,相貌端好,在府上过活,每天确实看到了她,就感觉心里踏实一些。”

        “缪叔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比你们早多了。大概她不到十岁的时候,我有时候就代老晏代管她,那会是常为小公子驾车,她作为贴身奴婢,也一直跟在他身边。那都是两个小小孩,也经常一块玩。不过那会小公子也常欺负她,玩不过就责,不过没像受课了以后那么直接待人笞打。谁叫他们之间一主一仆呢。那会晏柔吃了责,在公子面前不哭,公子走了就向我哭。我就把身上带的一点干粮给她吃,摸摸她小脑袋,她就笑开了,挨责的事也忘了,继续事奉公子……”

        “原来缪叔同晏柔之间这么有渊源。那会叔还年轻吧?”

        “年轻,三十岁不到。须发还挺浓密的。”缪叔笑了几声,“那会谁能想到她长成一个黄花大姑娘啊。就是代朋友带个女儿,能挨过几年是几年。你们刚才说晏柔在乎我,我真是吓了一跳。感觉十年前的事情好似还在昨天。”

        接受到了这些信息以后,天依忽然恍然大悟。晏柔说觉得缪叔有一种谷物或者山的感觉,那个谷物或许就来自缪叔每次在她挨责之后给她的那些干粮。这种感觉类似于一种父爱,晏柔在感情上受挫的时候,将这种父爱也融入了理想的对象进去。这在世界上也并不罕见。

        “那么上冬我们外出来旅游,刚好是叔来驾车,也并非巧事了?选叔做我们的车夫,或许是晏柔提的。”天依复问。

        “反正是洛夫人那次回府当小姐的先生以后,大概是遇凶以后,我就被调来给夫人做车夫了。至于是谁下令的,晏柔对此知不知情,或者说是不是她提的,我不清楚。”

        “回去问问她。”乐正绫笑了笑。

        “晏柔要真的没人爱护,又不嫌弃叔贫贱的话,叔确实可以同她成家。就是成了可能感觉怪怪的,像是养女儿。再就是,老晏那边不知道……”

        “确实,这也是一个问题。不过叔是同意了?”

        “嗯。”缪叔点了点头,“晏柔那个孩子,那么伶俐,她要喜欢哪个男子,谁能不接受呢?”

        “既然你们俩都对对方有意思,事就成了一半。”乐正绫咨询道,“我们这段时间在给晏柔出主意,想让她和那个田氏离婚,再改嫁到缪叔这里。不知道叔在这方面有没有了解过,有什么办法?”

        “难说。”缪叔对此比较头疼,“叔只会驾马车、牛车,又久不成家,连狭斜都没去过的人,不知道这具体能怎么做。我也不是那种勤换妻妾的。”

        “听说这的婚姻有七去?”天依给了个关键词。

        “嗯。符合七种丈夫就能休妻。譬如不孝顺父母的,不生孩子的,淫乱的,好妒的,有大病的,多吵架的,小偷小摸的。这些都可以休妻。不过这就是个说法,丈夫真要休妻,其实没有这七点,他要休也能休成。妻子要同丈夫休的,大闹一番,也能休成。”

        “缪叔觉得哪种对晏柔或者对你比较好?”乐正绫询问他。

        “对女子来说,最好是妻子提出同丈夫休,能休成的话就最有面子。就是遭议论,让人觉得牝鸡要打鸣了。”

        天依的脑袋里响起“牝鸡司晨”这件事。周武王伐商宣誓的时候,后宫的女性地位高也成了一条纣王的罪证。

        “遭人议论也就遭人议论了。我想前者,故意造一些事端让田氏休了她的话,她还更难做。至少后者能让府中的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在天依的印象中,当她最初在府中为奴的时候,晏柔就在自己身前表现得非常强。每当有仆役要欺负天依,晏柔总是用泼辣的言词去将他回击开。久而久之,就少有仆人使唤自己这个新人了。

        “是。不过妇人主动要休这件事还是太罕见了,我生来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做。”缪叔对此有点摸不着。

        “直接向堂上提出请休,如何呢?”

        “按法子是这样,不过得给理由。”

        “理由的话,晏柔身上那许多伤痕可以是理由。要没有我们,恐怕她现在还在挨那田氏的责打呢。”

        “不知道它在堂上能不能算一条理由。如果那丈夫要杀人而又未遂的话,那应该可以。但是那田氏应该不是这等样人。”缪叔试着分析,“不过将家事闹到公堂上来,还是女子告丈夫,那丈夫会公然受辱。他受了羞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不在堂上解决,就是在府里私下解决?”天依蹙起眉头,“我能想到的就是金钱交易。我们海国那边经常有这样的,给他一部分钱,让他主动把晏柔交出来,再找个合适的妻子,一拍两散。不过钱能够解决一切么?”

        缪叔沉默了一会儿:

        “能够。他也是个仆役,下等的仆役、一般的市人,以至于农夫,欲得钱还不得呢。你们两位夫人能将钱的事情说得那么轻松,就是因为你们现在不愁钱。可是在酒肆里吃的那一顿,吃掉的可是洛阳城的一整个宅院,一般的饿死边缘的人,得了它的一小部分,就能将日子扭转过来。泉币或许真的不能解决一切,但是对我、晏柔,还有那个田氏来说,它能够解决我们的生活。只要钱足够,我相信他会非常开心把自己的新妇送出去的。这么如花似玉的新妇落到他手上,他都不大珍惜,说明在他眼里,谁做自己新妇都是一样的了。”

        “缪叔这话有道理。我们回去以后再商量商量,争取搞一个大家都认为最稳妥的办法,年后就同田氏摊牌。”

        乐正绫对这番话表示同意。在同缪叔商定了大致的方向以后,二人的心暂时落了下来。虽然事情发展的结果并不是以她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是明白什么要素重要、什么要素有用,就已经离未来的未知远了很多。

        ——第三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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