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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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阵，也就只有苏寻一个活物。而作为阵主的解玉，便更加清晰地感受着苏寻在阵中所有的情绪。
比方说现在，想必他已经非常难受。
本来就不完整的魂魄，还承受了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想来现在应是坐卧不安，怒火烧心。
他当然可以让他忘记，可以改变他的记忆，甚至他愿意陪他就这样待在幻境里，但他知道，苏寻不愿意。
不是现在的苏寻，而是完整的苏寻。
他到现在还记得苏寻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眼，那时他望着眼前纷纷扰扰一闪而过的这无量世界，眼里是怜悯和不甘。怜悯世间承受苦痛的众生，却不甘被佛陀放弃，弄得这般悲惨的下场。
解玉面上云淡风轻，心却狠狠地揪在一起。
他怎么舍得他受苦，况且苏寻魂魄已被打散，这一路上都是他曾经放不下的众生苦难，解玉也不知道苏寻还要受几次这样的折磨。他想着，要是可以，他愿意连这苦痛，也一并替他承担。
此时的李宅内，玉璜已被明德手下的婢女们粗手粗脚丢到后院不用的耳房内，玉璜进去之后，挣扎半天，才将身体撑起，无力地坐在一旁喘着气。只是这样小的动作，她完成后已疼得一身冷汗。
她只是刚把自己摆好，刚一抬头，便头皮发麻，呼吸停滞。
她身旁躺着一个人，那人满身的血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睛藏在凌乱的发丝里，瞪大了，没有焦距地往前看。
玉璜看着那对眼睛，一时不知如何思考。
是玉玦。
玉璜大张着嘴，眼泪决堤般涌出，她发不出声音，只看着玉玦哭，一点一点往她挪去。
玉玦看见了她，却不认识一样尖叫出声，拖着身体往后退，原来干净的衣裙沾满了血水和尘土，狼狈不堪。
明德显然听见了玉玦的尖叫，有婢女推门进来，拿布堵住她的嘴，又把她拖走。明德在前面走着，那婢女架着玉玦，别过脸不敢看。
玉璜几乎绝望了，她当然知道这是去做什么。
剜舌，喂药。
玉璜瘫坐在地上，这么看像是失了魂。
她等来了李夫人，等来了明德，还有满脸是血的玉玦。
明德让人把玉玦丢进去，李夫人在门口站着，一脸鄙夷道“和黛儿一起长大的丫头，怎么这么脏，找个地方把她们扔了吧。”
说罢头也没回便走了。
明德嘱咐两句，瞥了她们一眼，然后离开。
玉璜已经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被送出李宅，李家为掩人耳目，甚至将她二人放在马车里，裹好锦缎。
她也不知道她们被丢在了什么地方，玉玦这一路上失了魂一般任人摆布，她的眼睛一路上没离开玉玦，直到她们被丢下马车
，而那车夫，甚至锦缎都没给她们留下。
那是一片荒草地，想来应是古城外围。
偶有人经过，看见她们，若是一个人便快步走过，嘴里念念叨叨；若是结伴，便围在一边指指点点，这漫长的一天，没有一个人上前，想帮帮她们。
这中间玉璜听道过一个妇人的声音，她费尽力气抬头，向她伸出手，她却仿若受到莫大的惊吓，拉着女伴快步离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们议论不停，满脸厌弃。
到最后，玉璜已经不能动弹，玉玦躺在一边，这一天几乎没有动过。玉璜想着生，也就是这般，从小受苦，到头来也没个好结果，如今活成这样，想一死了之，却连动也动不了。想报仇，却连个依仗都没有。
她很费劲地伸出手，想碰碰玉玦，却停在一半，再不能伸远。
她本以为眼泪该流光了，没想到这会儿又顺着脸颊流进土里。
她真的好恨。
有环佩叮当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往她们来。
玉璜想想必是快死去了罢，若这是仙乐，该有多好。
却看到一尘不染的一个身影停在不远处，那人衣裳下摆是牙色，但玉璜也只能看见这人衣裳下摆。
那人声音很是温柔，他问道“你可想复仇我来帮你。”
玉璜说不了话，但她张大了嘴，努力地说“想。”
那人看着她的唇形，轻笑了一声。
下一瞬，她觉得自己被包裹进一片温暖，逐渐失去意识。
苏寻几乎没合眼，待天光明亮，城里人家陆续从睡梦中醒来，他便拉着解玉，往李宅去。
解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暗自压下，没有告诉苏寻。
门口小仆看见他们，面上闪过古怪，却还是如昨天一般，进去通报，然后领他们入南房。
李老爷还是一脸笑意“二位公子今日来到寒舍，所为何事呀”
苏寻站在堂上，想要上前一步，意欲与他分辩。
解玉却微挡在他身前，暗地里轻抚他的手腕，安抚他此时的烦躁。
解玉道“无事，只是我二人想，那和尚到底用了什么佛法，若是换命或抢人阳寿一类，我家公子恐受不起。”
李老爷笑容微敛，道“公子看我们竟是那样人家”
苏寻忍不住，气道“是不是你们家自己还不清楚你若坦荡，开了垂花门，我们去耳房看看”
解玉心道不好。
却见那李老爷不慌不忙“垂花门内男子不好进，不过公子若是硬要进，待我让女眷们稍作准备再进罢，这名声传出去，终究对公子不好。”
苏寻面色晦暗，稍等了一会儿，直接出门飞身进院，解玉一时不察，并未拦住，也只能紧随其后。
一时李宅慌忙不知如何应对，小厮不进垂花门，也只能暗暗跺脚，李老爷起身，急急往垂花门里走。
苏寻早到了耳房，飞起一脚踹开门扇，待二人看清，俱是一愣。
那耳房空空如也，玉璜早不见踪影。
苏寻气极，转身就要往回走，想去找那老爷要人。
解玉却拉住他，示意他往角落看。
角落里是半个馒头，被柴草挡住大半，若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解玉与苏寻对视，他们俱是想起昨晚那布袋。
解玉言简意赅道“想必她二人私下见面是被发现了。”
苏寻道“那如何可要将那李老爷抓起”
解玉道“不必，若是把她二人挪走，想必是已经知道我二人会回来寻找，否则多此一举。若我是那李老爷，必然不会留在宅里让人抓了把柄。”
苏寻道“那我们快走，拖得越久，她二人越是危险。”
解玉苏寻俱是不愿与那老爷纠缠，飞身而走。
李夫人从屋里出来，李老爷走过去，对她笑道“还是夫人考虑周到。”
李夫人却面露阴狠，道“没想到那二人竟是会点功夫的，老爷还是尽快派人把那两个丫头处理掉。”
李老爷笑道“好，听夫人的。”
李夫人又笑起来，仿佛方才的阴狠从不存在，她道“我这也是为了黛儿。”
此时古城上空，开始有山雨欲来的昏暗。
一个阵，也就只有苏寻一个活物。而作为阵主的解玉，便更加清晰地感受着苏寻在阵中所有的情绪。
比方说现在，想必他已经非常难受。
本来就不完整的魂魄，还承受了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想来现在应是坐卧不安，怒火烧心。
他当然可以让他忘记，可以改变他的记忆，甚至他愿意陪他就这样待在幻境里，但他知道，苏寻不愿意。
不是现在的苏寻，而是完整的苏寻。
他到现在还记得苏寻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眼，那时他望着眼前纷纷扰扰一闪而过的这无量世界，眼里是怜悯和不甘。怜悯世间承受苦痛的众生，却不甘被佛陀放弃，弄得这般悲惨的下场。
解玉面上云淡风轻，心却狠狠地揪在一起。
他怎么舍得他受苦，况且苏寻魂魄已被打散，这一路上都是他曾经放不下的众生苦难，解玉也不知道苏寻还要受几次这样的折磨。他想着，要是可以，他愿意连这苦痛，也一并替他承担。
此时的李宅内，玉璜已被明德手下的婢女们粗手粗脚丢到后院不用的耳房内，玉璜进去之后，挣扎半天，才将身体撑起，无力地坐在一旁喘着气。只是这样小的动作，她完成后已疼得一身冷汗。
她只是刚把自己摆好，刚一抬头，便头皮发麻，呼吸停滞。
她身旁躺着一个人，那人满身的血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睛藏在凌乱的发丝里，瞪大了，没有焦距地往前看。
玉璜看着那对眼睛，一时不知如何思考。
是玉玦。
玉璜大张着嘴，眼泪决堤般涌出，她发不出声音，只看着玉玦哭，一点一点往她挪去。
玉玦看见了她，却不认识一样尖叫出声，拖着身体往后退，原来干净的衣裙沾满了血水和尘土，狼狈不堪。
明德显然听见了玉玦的尖叫，有婢女推门进来，拿布堵住她的嘴，又把她拖走。明德在前面走着，那婢女架着玉玦，别过脸不敢看。
玉璜几乎绝望了，她当然知道这是去做什么。
剜舌，喂药。
玉璜瘫坐在地上，这么看像是失了魂。
她等来了李夫人，等来了明德，还有满脸是血的玉玦。
明德让人把玉玦丢进去，李夫人在门口站着，一脸鄙夷道“和黛儿一起长大的丫头，怎么这么脏，找个地方把她们扔了吧。”
说罢头也没回便走了。
明德嘱咐两句，瞥了她们一眼，然后离开。
玉璜已经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被送出李宅，李家为掩人耳目，甚至将她二人放在马车里，裹好锦缎。
她也不知道她们被丢在了什么地方，玉玦这一路上失了魂一般任人摆布，她的眼睛一路上没离开玉玦，直到她们被丢下马车
，而那车夫，甚至锦缎都没给她们留下。
那是一片荒草地，想来应是古城外围。
偶有人经过，看见她们，若是一个人便快步走过，嘴里念念叨叨；若是结伴，便围在一边指指点点，这漫长的一天，没有一个人上前，想帮帮她们。
这中间玉璜听道过一个妇人的声音，她费尽力气抬头，向她伸出手，她却仿若受到莫大的惊吓，拉着女伴快步离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们议论不停，满脸厌弃。
到最后，玉璜已经不能动弹，玉玦躺在一边，这一天几乎没有动过。玉璜想着生，也就是这般，从小受苦，到头来也没个好结果，如今活成这样，想一死了之，却连动也动不了。想报仇，却连个依仗都没有。
她很费劲地伸出手，想碰碰玉玦，却停在一半，再不能伸远。
她本以为眼泪该流光了，没想到这会儿又顺着脸颊流进土里。
她真的好恨。
有环佩叮当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往她们来。
玉璜想想必是快死去了罢，若这是仙乐，该有多好。
却看到一尘不染的一个身影停在不远处，那人衣裳下摆是牙色，但玉璜也只能看见这人衣裳下摆。
那人声音很是温柔，他问道“你可想复仇我来帮你。”
玉璜说不了话，但她张大了嘴，努力地说“想。”
那人看着她的唇形，轻笑了一声。
下一瞬，她觉得自己被包裹进一片温暖，逐渐失去意识。
苏寻几乎没合眼，待天光明亮，城里人家陆续从睡梦中醒来，他便拉着解玉，往李宅去。
解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暗自压下，没有告诉苏寻。
门口小仆看见他们，面上闪过古怪，却还是如昨天一般，进去通报，然后领他们入南房。
李老爷还是一脸笑意“二位公子今日来到寒舍，所为何事呀”
苏寻站在堂上，想要上前一步，意欲与他分辩。
解玉却微挡在他身前，暗地里轻抚他的手腕，安抚他此时的烦躁。
解玉道“无事，只是我二人想，那和尚到底用了什么佛法，若是换命或抢人阳寿一类，我家公子恐受不起。”
李老爷笑容微敛，道“公子看我们竟是那样人家”
苏寻忍不住，气道“是不是你们家自己还不清楚你若坦荡，开了垂花门，我们去耳房看看”
解玉心道不好。
却见那李老爷不慌不忙“垂花门内男子不好进，不过公子若是硬要进，待我让女眷们稍作准备再进罢，这名声传出去，终究对公子不好。”
苏寻面色晦暗，稍等了一会儿，直接出门飞身进院，解玉一时不察，并未拦住，也只能紧随其后。
一时李宅慌忙不知如何应对，小厮不进垂花门，也只能暗暗跺脚，李老爷起身，急急往垂花门里走。
苏寻早到了耳房，飞起一脚踹开门扇，待二人看清，俱是一愣。
那耳房空空如也，玉璜早不见踪影。
苏寻气极，转身就要往回走，想去找那老爷要人。
解玉却拉住他，示意他往角落看。
角落里是半个馒头，被柴草挡住大半，若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解玉与苏寻对视，他们俱是想起昨晚那布袋。
解玉言简意赅道“想必她二人私下见面是被发现了。”
苏寻道“那如何可要将那李老爷抓起”
解玉道“不必，若是把她二人挪走，想必是已经知道我二人会回来寻找，否则多此一举。若我是那李老爷，必然不会留在宅里让人抓了把柄。”
苏寻道“那我们快走，拖得越久，她二人越是危险。”
解玉苏寻俱是不愿与那老爷纠缠，飞身而走。
李夫人从屋里出来，李老爷走过去，对她笑道“还是夫人考虑周到。”
李夫人却面露阴狠，道“没想到那二人竟是会点功夫的，老爷还是尽快派人把那两个丫头处理掉。”
李老爷笑道“好，听夫人的。”
李夫人又笑起来，仿佛方才的阴狠从不存在，她道“我这也是为了黛儿。”
此时古城上空，开始有山雨欲来的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