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刺伤而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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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等人来接吗?他配回家吗?一回家就明里暗里叫他省钱少花点,饭钱抠了再抠,夜里饿得胃烧得疼慢慢忍着早点睡着。

        而且他总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并不吃药,享受着灼热缠绵的疼痛似乎是缓解他心情的最好方法。不然,没有分散注意力的东西,总是无可挽回地跌像更低谷,他其实也在克制地放纵病痛侵蚀自己。人只有愧疚的时候才会感到负罪感,比如留下了,或者没有进步的时候。

        燕其音看他实在难受,也没有再说话了。转而拿着浏览器搜起了“跑步以后很难受是什么原因?”;“跑步以后头疼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跑了四圈累的不想说话?”诸如此类的问题,没敢查百度,怕癌症起步。

        一阵难听的铃声打破了早自习的沉闷,程留感觉到盖在身上的衣服,一阵难言的倦意和困意席卷。他今天的书还没背,睡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昏昏沉沉的梦乡,化身柔软的云团裹住了他意志不怎么坚定的脑子。

        “赵季,帮我在超市带两袋面包和两瓶热的牛奶回来,一个要肉松,一个要奶油的。”

        赵季接过他的饭卡,疑惑道:“你不是不吃奶油的吗?”

        燕其音挑眼看他,薄而长的凤眼看着很显风流,冷着脸的时候也很凶。

        “我今天突然想吃了不行?”

        赵季看着睡得昏昏沉沉的程留,脑子一忽然抽,这个剑他一定要贩,“你不会是因为出不去才让我带的吧?不应该啊,你直接把他叫醒不就行了吗?”

        燕其音看着他,笑的很凶残,“你走不走?”

        赵季翻过蒋文的桌子,当场逃走。

        程留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小半个小时还做了一个简短的噩梦。睡一觉醒了更累了,燕其音又拿着热的牛奶烫他,这什么糟心玩意儿。

        “醒醒,吃点东西,待会要上课了?”

        程留接过他递过来的面包和热牛奶,打了个哈欠,“好困,中午跟我一起吧,我给你买饭。”

        奶油面包四块五,牛奶四块,热的加一块。

        燕其音答应了,轻声道:“唐朝今天中午还跟你一起吗?”

        程留其实不喜欢吃面包,只是奶油的甜中和了面包的干涩,热牛奶也很甜。平常觉得难以入口的面包现在好像也软了一些,他嚼着面包,说话含糊不清,“不知道,看他了。”

        燕其音没有再问,拿出书准备听讲。

        中午,又是三个人一起吃饭。

        燕其音中途有事先走了,唐朝反正看着松了口气。程留不禁有点想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他又不会吃人。”

        唐朝拿食堂的铁勺戳了戳铁盘子,“那是燕其音啊大哥,他不是我们这样没过普高线,没地儿待才进来的人。燕其音和我们不一样啊兄弟,他能用英文演讲你能吗?你清醒一点啊。”

        程留若有所思,他平静道,“我不能,但是他也不是神。”

        另外,实在是燕其音给他的感觉太过于自然,亲近又没有特别地靠近乎。对他来说,跟一宿舍脱光了一起洗澡的大小伙子没什么不同。燕其音会跑会跳,也会骂人开玩笑,还有起床气,他展示的喜怒哀乐太真实,没有让程留感觉到距离感。

        唐朝看着他,仔细思忖道,“其实我感觉,你和我们也是不一样的人。”

        程留擦干净嘴,把桌上的骨头和剩菜残渣扫到碗里,再抽了一张纸把桌子擦干净。

        坐完这一系列他才反问,“为什么?”

        “像你刚刚那样,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他们擦个桌子,教导主任都要谢天谢地地吹半天,这些可能在你看来都是很平常的小事。”唐朝神情有些低落,“还有就是,你别怪我说话直。你其实也从来没有真的把我们谁当做朋友,我是知道你不会拒绝我,所以我才来找你的。而且,有时候他们会在背后议论你穿的衣服怪怪的,就是……”

        程留截住他的话头,他微笑道,“我觉得你应该有更贴切的形容词,叫土。”

        这件事他其实知道,只不过想着最多待一学期,也不想搞事。

        明德每个月有一个智障的学习之星的制度,他在六班当选的最多。最后一次期末之前的一个总结,学部集会要他上台领奖。

        他那天轮到了打扫教室卫生,另外班长代他上台领的。下楼扔垃圾他偷懒从夹竹桃林里穿过去的,扔垃圾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两句讨论:

        “幸好今天程留不在,不然他穿的那么土,上去肯定要丢我们班的人了。”

        “他身上的衣物好像都是杂牌子吧。”

        “……”

        他当时只是默默攒紧了垃圾袋,没有从夹竹桃林里出来跟他们对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从那一刻起他无比厌恶这个集体,胃里是烧心般的灼热疼痛。但是……但是,这不是终点。他不敢,也不能冲动,起码不能惹事。

        从回忆里抽离,他看见唐朝笑的有些尴尬,“对不起啊,当时没有帮你说话。”

        程留没说话,沉默着从他对面站起来端着盘子走到泔水桶,声音隔得很远。

        他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过了一会儿,他学着旁人嘲讽的语气,“唐朝,你在明德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学会,不要轻易跟人推心置腹?”

        唐朝跟着他,叹了口气,“因为你不一样,你总为别人想。”

        又是这句话,他心里满是讽刺。

        “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唐朝问,

        “可以。”程留点点头,

        两个人都再没有说话,但是默契地分道扬镳了。其实程留明白,唐朝以后不会再找他了。有时候,有些话挑的太明白说得太开,反倒不美了。

        有plana谁会选planb。

        后来唐朝找他的次数也在慢慢逐渐减少,直到有一天再也没有人在楼梯间眼巴巴地等着他。

        燕其音下午上课的时候,还问过他,“他怎么不等你了?”

        程留看着他写在英语书上潦草的句子,

        “wecanlikemanypeopleinthislife,butloveisthelybegiventooneperson”

        “说开了,就没什么了,再说他也会找到新的人了。”

        “把自己说得像个工具人似得。”燕其音笑道,

        程留不想跟他说这个,指着他课本上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一生可以喜欢很多人,但爱最珍贵,只能给一个人。”燕其音轻轻地说了一句动人的情话,但是他垂眸看着的却是地面。

        程留蹭到了一点残余的墨水,“哪儿抄的?”

        “胡编乱造的”

        “造得挺有水平的。”

        广播台里在放林俊杰和邓紫棋合唱的《手心的蔷薇》,手心的蔷薇,刺伤而不自觉。

        燕其音抬眼看他,那表情带着说不分明的意味,“那你也很认同了?”

        程留摇摇头,“不,我没喜欢过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认同可以喜欢很多人的说法……”

        “说说看?”燕其音说,

        程留看着他专注的目光,不禁失笑,“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认真?我是觉得我喜欢一个人就会很喜欢那种,不会换来换去喜欢好多个。所以对我来说,不存在喜欢好多个的选项。”

        燕其音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他知道的,多说无益。而且,程留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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