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冷”和“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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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假,回家了。

        才刚刚二月,早上的空气还是有些冷。程留坐在拥挤的校车里,车里好多小学生和初中生在叽叽喳喳地说话。吵的人脑仁疼,明明寝室里有人打游戏开麦的噪音都听习惯了,还是适应不了哨子成精的人类幼崽。

        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小镇街道栽了挺拔的小梧桐。程留擦了擦不怎么干净的玻璃,远远地看见刘燕冻得通红的脸。红色的围巾还是她去年织的,被老鼠啃了个洞出来。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说说学校的事情,刘燕率先质问他:“英语怎么考这么差?我看你们班上前几名都是一百多?怎么才排第九,你原来在六班都是第一的,是不是松懈了?”

        程留坐在她的小电驴后面,迎接他地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通质问,顿时什么说话的心情都没了。

        “我英语基础本来就差,一班是实验班,整体水平比六班强。没有,最近作业很多。”

        刘燕冷哼一声:“我说一句你要狡辩十句,你总有理由些?你书包呢?作业呢?”

        “做完了,没带回来。”

        “编理由也不知道跟你弟弟学学,编个好点的骗我。你看隔壁那家的程度今年高考考了五百九十多,你再看看你……”见他不说话,刘燕恨铁不成钢又继续道,“不说话你心虚了?”

        程留闭嘴了,窒息了。

        尽管早就对刘燕这张嘴有心理准备,他还上忍不住生气。回答问题是顶嘴,不回答是心虚默认,他妈好像特别会在别人的痛楚反复横跳,来回戳,戳不烂就大鹏展翅。

        他不带作业回来确实是在学校先做了一部分,剩下几个很难的大题没写而已。上学期他就发现在家效率特别差,做是做了,正确率低得像在糟蹋作业。而且放假就半天,能布置多少作业?他们语文老师都不布置放假作业,说他们回家根本不会做的。

        两厢无言,母子两人沉默着吃了面,他牛肉面14,刘燕肥肠粉14。

        吃了面他们去了镇上西边桥下面的菜市场,远远就闻到了一股羊膻味儿。程留在上面给她看着车,刘燕自己下去了。蓝色的大棚顶部快接近上面桥面,乌黑的流水顺着低洼地乱流,散发着一股恶臭。环境脏乱差,但往来的行人接踵而至,车轱辘上面被新鲜的蔬菜打湿了。

        “咣当——”一声,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在在三轮车上的铁盆里用力地拿鱼尾拍了一下。鱼尾带起来的水,拍了他一脸,昨晚洗澡换的衣服顿时脏了。前面骑车的大爷充耳不闻,继续推着车,鱼腥味很重。

        他低头把脸擦干净,衣服上还有恶心的鱼腥味和水渍。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以前就很讨厌这个菜市场。上面是新鲜的时装,网吧,蛋糕店和ktv,下面是一地鸡毛内脏鱼泡和荤腥的屠宰刀。跟他一样,很割裂,装模作样地想融入明德的人群,最后还是忘不掉。也跟他的家庭一样,灰头土脸的泥腿子还老想着体面。

        端上来的菜再体面,怎么也盖不住那块肉原来在沾满苍蝇的砧板上面待过。

        刘燕提着菜回来的脸色不太好,程留小心翼翼地没有说话。

        “你真是不知道珍惜,好好的衣服又弄脏了。我洗衣服不累吗?”

        “我自己洗。”

        “你真能啊,我养你是为了让你天天在家里洗衣服的?回去先交代一下你成绩怎么回事。”

        “……”

        程留真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零界点,或者是一个导火索。回来就变成炸弹,他妈就是拉萨热窝,欧洲炸药桶。

        夜晚,饭桌上,程留自回家起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四个人围着低矮的小支架桌子吃饭,团团坐着很拥挤,程留一般都是端着碗去堂屋的大椅子坐,程生在房间里看电视。

        也许是气氛太沉默,程兴国讪笑着,“这次分班成绩怎么样?你妈说你分班分到了实验班?”

        程留夹鱼的手一顿,好像看见今天大爷车上扑他一脸水的鱼尾巴,伸出去的筷子转向青菜。

        “嗯,现在在一班。”

        “那我怎么听你们老师说你英语好像不太好?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你们之前的班主任还说你因为玩而耽误了班上的事情?”

        刘燕冷笑一声,一说这事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14年的事情,15年还在家长群里专门找我,你是做的多让人记恨啊?我真是服了你了,读书读到狗肚子里了,做人都不会做。这种事情还闹到家长群里了,你丢不丢人?你真是跟你爸一个样,看得老子一头火。”

        程留看着吃了一半的饭忍了又忍,压着脾气解释,“那不是我,他自己没搞清楚。而且那次不是我,我也写了检讨,我那知道他还会搞这一出?”

        气氛冷凝,饭桌不是饭桌,根本就是审讯室。

        刘燕横眉冷对,顿时抬高了音量,“那你们班主任不说别人,怎么光说你?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写检讨?你哑巴了?不会找他说清楚?还不是你有问题?说你两句你还不爱听?我是你妈我能害你吗?”

        程兴国也跟着附和道:“别跟你妈顶嘴。”

        程留不说话了,扔了筷子回房间,把门钥匙抽了反锁。

        刘燕把碗放下用力地踹门,“你还敢摔门?你给我出来?老子辛辛苦苦做饭给你们一家人吃,你还敢跟我甩脸子?现在都敢这样,你以后还不得翻聊天?我说你两句怎么?我是你妈说你不得?”

        “……”

        “你给我出来!”

        他蹲在门背后抵着,感受到门下踹门用力的力道。地面很潮湿,是那种腻子刮成的,下面是石头铺的。贫穷到水泥地面都不是的家到底为什么要送他去那种学校啊?如果就去一个普通的职校,她还会有这样时不时的情绪失控吗?

        程留半蹲在潮湿的地面,想着最近这一年的事情,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蛛网一样从侧脸漫开的疼痛,心里是止不住泛上来的暴躁和委屈。他甚至不敢大声哭出声,哭出来又不知道是会面对怎么的嘲讽。

        以前父母误会的时候总是拼命想解释清楚,可是老爸总是劝他不要跟妈妈顶嘴。外面的人也总是开玩笑地问他,

        “小子,又跟你妈吵架了?别气她了,她嫁到这里来也不容易。”

        “你也太不听话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已经在有些人的眼里变成了不听话的那家的谁谁谁,成了谁家的反例。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错的时候吗?会道歉吗?会重新审视自己做过的一切吗?

        不会的,一声孝道大过天。

        所以这样的家庭为什么要追求那些啊?

        程留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头还越来越疼,鼻子也疼。小时候也这样,每次他做不出题目刘燕都会追着他抽,他大哭刘燕就打得更厉害。还威胁他说再哭滚出去,所以后来他只敢躲起来哭。那个时候,就会头疼。

        门外的声音闹腾了一阵,已经平静了下来。刘燕留下了一句警告:“你有本事今晚也别吃饭。”

        他一动不动,有些发狠地咬着手臂上的一块肉,很用力,皮肉破了深得血丝可见。眼泪又苦又咸,顺着脸滑到了伤口上。他也不知道该怨恨谁?怨恨余秋水走了还要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发到群里?怨恨刘燕只会拿他出气吗?不,他其实最怨恨地是自己对于现状的无能为力。什么都不敢反抗,只敢懦弱地躲在阴沟里哭。

        窗户上的玻璃破了一块,漏了一点明亮的光,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冬天。

        程生小时候非常顽皮,非要摇那红漆开扇的窗户玩,上面有一块玻璃不稳,他当时正站在电视机边看电视。玻璃一下被程生摇了下来,他急忙拿手挡着程生的脑袋,碎掉地玻璃片极厚,极锋利,一下子蹭开了他的手。

        右手食指瞬间被剜开了,深红的血顺着手指往下流,肉都露出来了。程生被吓傻了,只知道张着嘴哭。他那时才读初一,当即害怕地出门去找刘燕。

        刘燕当时在村里开的一家棋牌室打牌,正开心呢,大麻烦就找来了了。

        “妈,我手好痛……刚刚生生差点被玻璃砸到了……”

        “滚滚滚,八万!你又怎么了?”

        年幼的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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