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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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云敛为她所用,岂不是种种困处都迎刃而解?

        她正出神思忖着,不想一件浸着沉水香的银氅突然覆了过来,白穗怔愣一下,微微眨了一下眼,看见云敛清隽如玉的眉眼,才将银氅理好,慢慢系在单薄的衣裙外。

        银氅于她而言尚有些宽长,拖了一截在地上,衬得她身量更纤细窈窕。

        “多谢大人。”白穗弯了弯唇,柔声答谢,她想着,这或许是一个同云敛更近一步的机会。

        于是试探地开口,“大人何必劳烦?公主府与大人府邸为邻,我可以和大人一同回去的。”

        云敛语气温润,却看也不看她,径直向外走去,“臣尚要回两仪殿向圣人赴命,怕是不能如公主所言。”

        白穗稍愣一下,云敛回两仪殿,若她能跟着一同前去,借此见到弘文帝,于她而言岂不是更好?

        她语气更加坚决了些,“我愿意等大人,夜深露重,一个人回府我有些害怕。”

        云敛终于慢慢抬眼,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同臣在一起,便不害怕?”

        白穗点了点头,柔声道:“紫薇令大人品性高洁,如清风朗月,是令人仰慕的正人君子,我为何要怕?”

        寒风忽而将廊下灯笼吹得晃了几下,灯火明灭,风声簌簌中,她隐约听见云敛忽而浅淡地笑了一声。

        他终于完完全全地转过身,端详着她,慢慢开口,“殿下若有何事要做,不如明日再说。”

        可明日如何有这样好的机会?白穗心中不愿,现下便在宫中,今日顺德长公主已替她说过话,若借云敛见到弘文帝,只要她再佯作可怜状哀求一下,弘文帝便不会在和离之事上难为她,想必明日便能拿到和离文书。

        白穗不想放弃,“我跟在大人后面,定不会打扰大人。”

        云敛慢慢转过身,语气中似乎露出一丝妥协,“殿下若执意如此,便只能委屈殿下先在长乐门前稍候微臣。”

        “薛仪,护永宁公主前去长乐门。”

        白穗闻言略微有些失望,想不到她竟连接近两仪殿的机会都不曾有。不过转而想到,与云敛多点接触的机会,于她也有利无害,便弯了弯眼眸,应了下来。

        月色染就霜枝,惊飞二三鸟雀。

        浓重的夜色下,定北王府内一片寂静,抄手游廊的灯火被风吹动,略显黯淡。

        顾听寒今日在兵部待了一整日,似是逃避一般,待夜色降下时才下值回府。

        他如往常那般用过晚膳,便踏入书房,埋头公务之中。

        夜色有些萧冷,窗外疏影横斜,他神思恍惚地翻读着兵书。

        抬手拿起桌案上的一盏茶,他只啜了一口便猛然顿住,茶香中沁着寒梅冷香,这种熟悉的味道叫他心神一滞。

        顾听寒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奉茶的侍女身上,问:“你之前在关雎院做事?”

        侍女微愣,连忙点了点头,被那道幽冷的目光盯着,险些声线不稳,这位传闻中不苟言笑的定北王,委实令人心生俱意。

        她胆怯地垂下首,“回王爷,奴婢先前侍奉在公主身边,管事见奴婢泡茶手艺还算入眼,便将奴婢调来了书房侍奉。”

        顾听寒垂眼凝视着茶盏,心底微沉。

        他出神了好一会儿,慢慢记起,梅蕊香雪,莲叶露珠,这些雅致极了的品性,是白穗在关雎院的喜好。

        她爱研读古卷,时常自古卷抄录出典雅的茶方教给侍女,关雎院的侍女们喜爱她温和纯善的性子,又怜惜公主身体不好,在饮食上精雕细琢,卯足了劲讨公主开心。

        那日侍女们坐于关雎院的檐下,言笑晏晏地挑选干花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却被像一处桃源梦境,由内向外,被猛地从中打破。

        顾听寒喉中发涩,唤来管事,吩咐道:“关雎院一切如旧,莫要变动。”

        瞧见管事讶异的目光,他指尖慢慢摩挲过微凉的杯壁。

        阿穗只是想以和离之事逼他与颜宛月划清关系,她若如此在意,他将人送走便是。待他将颜宛月安顿好,他便去公主府接阿穗回家。

        素来温和体贴的阿穗,当日为他甘愿孤身去北梁为质,怎么会如此决绝地选择和离?

        她一定只是生他的气了。

        ·

        两仪殿内,弘文帝翻看着云敛呈上来的半截信纸,眉头紧紧皱起,道:

        “果真是江家的手段。”

        纵使先前种种迹象都已指向江家,可等到证据真的呈上来时,弘文帝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指尖。

        那张半截烧毁的信纸正是江家与宫女的书信往来。

        “朕当年与江曹除昏君,共生死,原以为是江国公是最忠于朕之人,不想可与共患难,不能同富贵,江家权柄渐深,竟叫他使出构陷储君的手段来。”

        “今日他为扶持靖王对太子下手,来日觊觎皇位岂非是要谋逆犯上?”

        如此明目张胆,毫无忌惮,弘文帝心头肝火愈盛,大口的喘息着,胸口一片阵痛。

        云敛微微抬了抬眼,王行便心领神会,自玉盒内取出一枚褐色丹药,递与弘文帝,“陛下切莫动怒,还是龙体要紧。”

        弘文帝接过丹药,不加犹豫地服下,又饮了一口清茶,慢慢顺着气。

        丹药用下,他眉间的疲惫俱散,目明身正,似乎年轻了十岁。

        半晌后,他抬眼望向对面座下白玉无瑕的公子,“如晦,江家不除,只怕大周社稷难安。”

        云敛坐于堂下,重重烛火倒映那双深如寒潭的漆眸中,他慢慢勾唇,不紧不慢道:“陛下若暂时动不了大树,不如先由其臂膀开始断起。”

        弘文帝满目信赖,急切道:“如晦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云敛微微一笑,语气明明温和极了,却无端生出一丝寒意,“吴侍中,正议大夫,尚书右丞,不都是与江国公的臂膀吗?”

        他准确地念出那些名字,微顿一下,语气不咸不淡地又补充一句,“对了,还有定北王。”

        若说上面那些名字弘文帝还算平淡无惊,听到定北王时神色便微微一凝。

        他慢慢思忖,道:“顾老将军忠义,以命换了朕的命,顾听寒是他的独子,于情于理,朕都不能动他。”

        云敛神情淡漠,轻轻抬起唇角,却是问:“臣听闻永宁公主要与定北王和离?”

        弘文帝应道:“却有此事,如晦可有何见解?”

        顺德长公主今日同他提及此事,他本要应下了,不想江贵妃也过来了,百般设法要他退回文书,惹得弘文帝实在烦忧,便将此事丢给礼部官员斟酌。

        云敛垂下眼,慢条斯理地起身,语气淡然,“臣欲借陛下玉玺一用。”

        他缓步而行,月光照在衣摆的一片云水纹上,粼粼生辉。云敛不紧不慢地向书案上走去,自一从书纸中轻轻抽出那纸文书。

        修长的指执着玉玺,红章印在纸上,他唇角忽而扯出浅淡的笑。

        “便如永宁公主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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