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此时江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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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三金问罗瑞:“咱们要去吗?”

        灯火如豆,一大一小两个人对灯而坐,灯光幽幽落在罗瑞卸了易容的脸上,光线把他的脸分割开来,半明半暗,似是山川与湖海的区别。

        “你应该是问我要去吗?”罗瑞正在把昨天和今天洗好的衣服分开叠好。

        “那你要去吗?”罗三金说完察觉不对劲,“你要把我留在碎璧山庄?”

        他险些跳起来:“不行,绝对不行,我要跟着你,你发过誓说绝不抛下我的。”

        罗瑞回答:“不会抛下你,可江南藩镇里一定有人见过你,万一认出你,咱们就得一起死。”

        “你可以不去。”

        “现在京城别说是人,连苍蝇都飞不出来。江湖人的消息固然灵通,可也无法与朝廷和节度使相比,所以想知道京城内部的消息,还是要投靠到节度使门下。”

        罗三金面带怀疑:“之前说碎璧山庄庄主足不出户就知天下事,难道就不如节度使了?”

        罗瑞就笑笑:“你上一个认识的足不出户却尽知天下事的人是谁?想想。”

        罗三金陷入沉思,继而脸色大变:“是……”

        “这就对了,”罗瑞赞许,“你很聪明。尽知天下事说起来简单,做到却很难,只有钱权皆在,才有源源不断的人来为你刺探和传递各种隐秘的消息。楚唯明当年就是与镇南王府和江南节度使关系匪浅,同惠同利,所以只有微名的碎璧山庄才能一跃成为江南第一庄。也许碎璧山庄败落,就是因为楚唯明死了,而楚聆月的才能不及楚唯明,无人再维系和官府的利益往来。”

        其实罗瑞认为碎璧山庄走到今天必有隐情,不全是楚聆月无能的原因,现在世道艰难,天下局势岂是仅一个人就能掌控的?而且楚聆月也绝对算不上无能,不过这不重要,也与罗三金毫无关系,所以罗瑞没有说出来。

        “就这么简单?”

        “不止,”罗瑞正色,“我这么做的原因还有很多,只是不告诉你。你年纪小,性情又外放,心事都写在脸上,瞒着你是为了保护你,免得你忧心忡忡,心情不好就容易说错话做错事。在你无法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的时候,你就要一直相信他的话,听我的就对了。”

        罗三金终于在心心念念回家后又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万一我不听呢,你会怎么做?”

        罗瑞就微笑起来,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你应该想想如果不听我的,你该怎么做。”

        言下之意就是罗三金此时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不仅如此,罗三金的性命远比罗瑞的值钱,他们一旦暴露,罗瑞可以随时逃跑,罗三金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好在罗三金只是出于好奇而询问,并没有其他意思。一语说罢,二人又陷入尴尬又寻常的沉默,满屋静悄悄,罗三金抬眼看去,黑夜里罗瑞的面孔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有讥讽有审视,但最后只余下叹息。罗瑞极少放任自己情绪外露,他时时刻刻伪装和提防着,此刻他长叹一口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是对京城局势的考量思索,还是对前景的无限悲观?

        “嗯……”罗三金欲言又止,“你去的时候,还是记得带上我,我不出门,也会每天易容。”

        像是做出承诺一般的话,罗瑞听完后又笑笑:“别担心,容我再想想,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尽量两全。”

        他站起身:“你先睡,我去给楚聆月换药。”

        “等等,”罗三金站起身,“我们真的能回去?”

        “能,”罗瑞无比坚定,“你要相信他,和以前相信他一样。”

        “和以前一样……既然和以前一样,那他为什么会送我出京城?”

        “一时的牺牲是为了长久的回报,你不能连这点都不懂吧。你不仅要相信他,还要变得和他一样,因为总有一天你也会坐上那个位置,只要你坐上那个位置,天下英雄豪杰就都心甘情愿向你俯首跪拜。”

        罗瑞笑得有些许讽刺:“你天生就有的东西,段诚之顾嘉文终其一生也得不到。”

        罗三金想,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就意味着将来他会钱权在握,会有数不清的人尊敬他畏惧他和依靠他。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罗瑞凝视他片刻,转身出去了。

        迈进楚聆月房间的时候,楚聆月正坐在床里倚靠着枕头看书,听见罗瑞的脚步声他把书卷放下:“你来了啊。”

        罗瑞瞥了一眼他的书,居然是集市上卖的传奇。这书纸张粗糙,印刻简单,故事千奇百怪,俗气有趣。楚聆月可能已经看了很久,书页都被翻得边缘磨损。罗瑞心想可别让罗三金看到,传奇远比四书五经有趣,看起来必定没完没了。

        “药箱还在床底下。”楚聆月提醒。

        罗瑞蹲下把药箱拖出来放在床头凳上,把里面的细布和金疮药都拿出来,随后开始给楚聆月换药。他先是解开楚聆月里衣,把裹在他伤口上、已经被沾染得痕迹斑驳的细布拆下来,这细布品质很好,却还免不了和伤口长在一起,罗瑞一边小心翼翼地拆一边用极轻薄的刀片把和新肉粘连的细布划下,还要注意不能撕扯了正在愈合的伤口。

        楚聆月一直斜眼瞧着自己肩膀处狰狞的伤口,混着血腥味的药气扑了满脸也不觉得嫌弃,反而带有几分疑惑。

        “这伤口愈合速度也太慢了……”罗瑞悄声说。

        楚聆月肩膀轻轻一颤。

        “可看生长出来的新肉的颜色,你也并不是中毒,”罗瑞把金疮药撒上去,“恐怕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好,现在天热了,庄主你更得注意创口,不要随意挪动手臂、别让自己热到、也要注意喝药。换药熬药这事还是我盯着,你要是怕苦,我给你拿蜜饯。”

        “唉哟,”楚聆月倒吸一口凉气,“疼……”

        “好了就不疼了。”

        梅郎官的药物当然是极好的,可楚聆月的伤口迟迟不愈合,那只能是他不好好吃药的原因,再加上他卧房里原本长势很好的花莫名其妙地全部枯萎,估计是他因为怕苦,把药全倒进花盆里。这事罗瑞早就发现了,但与他无关所以他从没提醒过,无非就是每天换药熬药、隔几天去带楚聆月泡一次温泉而已,小事不足为提,可现在他恐怕要离开碎璧山庄,楚聆月再这么折腾下去,一准把自己手臂也弄得残废。楚聆月尽管是梅郎官的徒弟,可医者不自医,罗瑞只好稍作提醒。

        包扎完伤口,罗瑞给楚聆月系好衣服,去隔壁熬药,熬药的时候他从抽屉里拿出王头儿一早买来的蜜饯,这蜜饯呈琥珀色,看着就甜蜜可口。罗瑞装了一小碟,伴着药碗筷子等一起端到楚聆月面前:“庄主。”

        楚聆月没接:“想好了?”

        “没有,兹事体大,我得仔细思考。”楚聆月不接,罗瑞只好端着。

        “哦?”楚聆月继续说,“此事很复杂?”

        “当然,我得罪的可是朔方节度使,若是转投江南节度使门下,王砾会不会怀疑我先不论,万一有人认出我,然后告知钱子杰,我和我儿子可就危险了。”

        楚聆月咯咯笑起来:“那就不走了?”

        “我再想想。”

        楚聆月瞬间收起笑:“你是节度使的官儿,又武功高强来去自如,碎璧山庄的墙都困不住你,你是走是留能是我说了算的?”

        “王头儿那天还批评我说有的时候不像下人呢,你们果然是真主仆。”

        “这有什么,你既然是节度使门下的官员,身边必然奴仆众多,说一不二很正常。”楚聆月伸手拿起碗把里面的药喝了。其实他还是隐隐感觉罗瑞和罗三金的父子关系不正常,但他不了解正常的父子关系,所以尽管觉得诸多奇怪之处也还是没有问题可问。

        罗瑞收好碗碟:“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我把灯熄了,睡吧。”

        “嗯……”楚聆月的目光随着罗瑞游走,似乎是有话想说。罗瑞假装没看见,端着碗出去了。

        罗瑞一宿没睡好觉,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投入王砾门下,毕竟想得到京城的确切消息,只有找节度使。至于罗三金,肯定要自己带着,等长赢山庄找到谢清絮的下落,就把罗三金交给他,自己得回京城去探查情况,或者去往其他节度使那里传达苏郁当时给自己的圣旨。

        他的任务当然不止是带着苏南星逃跑,还有其他很多事情。

        想定了就去执行,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罗瑞就去拜别楚聆月。让他没想到的是,楚聆月还保持着昨晚倚靠枕头的姿势,眼底青黑发紫,恐怕是一宿没睡。罗瑞想劝他休息不好会导致伤口愈合不佳,到嘴边的话愣是咽回去了,毕竟梅郎官的徒弟肯定知道这些。

        楚聆月主动开口:“想好了?”

        “是。”

        “要去?”

        “先去看看。”

        “那就去吧,好好看看。其实待在王砾手下比待在我这里有前途,但如果你决定了,也要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同样,我答应你的依然会做到。”

        罗瑞低头回答:“多谢庄主。”

        楚聆月躺下:“我要睡觉了。”

        罗瑞过去给他盖被子:“你身上好凉,那药里加了助眠的药材,你居然一夜没睡着。”

        楚聆月闷闷地回答:“嗯。”

        “又有人盯上庄子了?”

        “那倒不是。”

        罗瑞就不再问,楚聆月就也没话说了。其实楚聆月很希望罗瑞再问些什么,但罗瑞极少主动发问,他对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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