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副主教的炼金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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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捻,仿佛始终在逡巡。那低沉的念咒声中,甚至隐约夹杂了几分既是苦痛、又是甜蜜的叹息声。

        最后,他终于肯将那个名字吐露于世,连同着自己所畏惧面对的一切妄念:

        “爱斯梅拉达…”

        就在说出口的刹那,克洛德手上做法的动作便滞住了。他因激动与感奋而轻轻战栗着,浑然忘却了外界的一切扰动,甚至险些被炼金炉中不时冒出的烈焰灼伤了指尖。良久,他才略微回过神来移开双手,翕动的口唇间却仍在无声地回味着那个令他心魂不宁的名字。

        “…该死…!”仿佛猛然想到了什么,他全身剧烈地一颤抖,有些愤懑与自责地低吼道:“怎么老是这个念头…!”

        然而就在此时,再也迫不及待的两位来客“吱呀”一声推开了小室的门。

        克洛德被推门声彻底从梦呓中惊醒,他霎时僵立在原地;脸颊因暴露了自己的心事而发红,随即又因心虚与惊惶而变得煞白。半晌,他才堪堪转过身,鼓足了勇气去面对那两位不速之客。

        他面色不善地瞥了来者一眼:原来其中一位是自己的弟子——国王代诉人雅各·沙莫吕;另一个戴黑礼帽、穿裘皮大氅,头发灰白、满脸皱纹,年近六十,似乎未曾见过。

        克洛德甚至没有上前迎客,只是招手示意客人在门边的小凳坐下,接着又停了片刻,似乎还在继续刚才的冥思,随后才用略带恩赐的口吻说:“你好,雅各先生。”

        对方小心不去打扰他,毕恭毕敬地回道:“您好,先生。”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们逐渐谈起了巫师马克·瑟南与他的赃物,还有那炼金的小坩埚。

        就在这时,那早已谙熟于心的歌声隐约在副主教的耳畔响起了,听方向似是来自圣母院前的广场;而此刻,窗外正是阳光灿烂。

        克洛德不顾二人惊诧的神色,猛地推开小室的门,冲到了朝向广场的栏杆前,似乎是在急于求证着什么。待确认了那一眼后,他的唇边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温和笑意,这才重回小室见客。

        “雅各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克洛德转向沙莫吕,有些心不在焉地发问了。

        经过刚才那一波折,那位国王代诉人似乎已经忘却之前的谈话进度,只好摸了摸鼻子,讪讪地一笑:“先生,我想请教关于炼金…”

        谁知,克洛德又重新陷入了往常那种冥思苦想的状态,他的双眼始终紧盯着那扇朝向外界的小窗,与一尊凝滞的石像无异。

        能唤醒沉眠石像的,或许只有内生的灵感。

        至少对于克洛德这种人来说是的。

        他那常年紧闭的口中此刻却念念有词:“泼到她身上…”

        两位来客愣住了,“…什么?”

        他自顾自地继续念叨着,似乎不是为了解答他们的困惑,而是破译自己的沉思:“太阳…”

        来者更迷惑了,只好闭口不言。

        克洛德缄默良久,终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太阳把金色的光辉泼到她身上…”

        猝然间,他如同被闪电击中般猛地抬起头,双眸深处迸射出奇异的欣悦光彩,似暗夜中被点燃的焰火。

        灵魂上的那把锁仿佛被倏忽打开了,他开始激动地在本就不大的暗阁里来回踱步,全然不顾两位被他这一举动逼退到墙边吓得呆滞的来客;他颤抖着的双手似乎无处安放:“洒下的日光是如此明亮,其夺目程度甚至远胜世间的任何金石…!不错,如果能像凝炼日光那样炼制黄金,不就能炼制出世间最纯净、最珍贵的金子了吗?”

        明亮的真的是日光吗?当时的他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其中一位来客凑近另一位的耳朵悄声道:“我早就说吧…他是个疯子…!”

        另一个客人也不住地摇头:“…简直是不可理喻…”

        幽暗恍惚的烛辉笼着他苍白的脸庞,那双凝结了当时世上所有知识的深邃眼眸,却比烛火更为明亮。

        最终,他背向二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了一句无比坚定的誓盟:

        “等炼出黄金的那一日,在重建东罗马帝国之前,我要先铸她的像。”

        “师长,”雅各·沙莫吕的一声呼唤将克洛德又拉回了现实。

        “顺便问一下,我倒忘了,您乐意我什么时候差人把那小妖女抓起来?”

        “哪一个妖女?”克洛德有些诧异。

        “就是您知道的那个波西米亚姑娘,她不把教会法庭的禁令放在眼里,每天都到圣母院广场跳舞;她有一头魔鬼附身的母山羊,头上长着魔鬼的犄角,会认字写字。单凭这只妖羊就该把波西米亚人通通绞死。审讯已经准备好了,说办就办,干吧!凭良心说,这跳舞姑娘长得真漂亮!两只黑眼睛最美,就像埃及深红宝石似的炯炯发光。我什么时候动手?”

        副主教脸色变得煞白。

        “我会通知你的。”他嗫嚅着说,声音几乎听不清。接着,他又振作了精神说,“照管好你的马克·瑟南案子。”

        可他没敢说的是,教廷的禁令正是自己颁布的,也只是为了不让她再来。

        但一切都是徒劳。

        沙莫吕微笑着说:“您放心,我回去就把他绑在皮床上,不过这家伙…”

        克洛德教士好像沉溺在别的阴暗思虑中,他全然没有听进对方后来所说的话,只转身对沙莫吕说:

        “彼埃拉先生…雅各先生,要我说,你还是专管马克·瑟南得了!”

        二人告辞后,克洛德却只是怔怔地凝望着天窗上的大蜘蛛网,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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