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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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铮在算账。现在是周日的夜晚,他坐在无人的门诊等候区,身边都是医院的账单,还有银行汇款的回单。难得的,他不用为生计和医药费发愁,全仰仗郁鸣。

        这周交了医药费,棚户区那间小房子的房租,还有学杂费,再刨去生活费,结余非常可观。以前都是每个月算账,结果不是丢了账单就是忘了记录花费,后来就每周记账,一下子账目就变得清晰起来。

        文子铮把所有的□□和账单都装进一个信封,然后在信封上写上日期。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一直这么坚持,哪怕再忙也会记账。他算得上是被迫成长。

        本来打算和姐姐打过招呼之后就回家的,他也不好在这里呆太久,刚刚准备走回去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郁鸣又给他汇了钱,尽管他们昨天没有做。

        小孩很聪明。他知道郁鸣此举并不是在邀请他,只是履行了每周见面三次的职责。哪怕他们在那间房里睡了觉,哪怕他把醉醺醺的郁鸣从酒店包厢背回来,哪怕他一直在照顾郁鸣,这都没办法解释这笔钱。

        文子铮的手里还拿着装满了□□的信封,独自一人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突如其来的短信。就在这时候,门诊大厅所有的灯在一瞬间熄灭,周身陷入了黑暗,唯一的亮光便是文子铮手里的那一块小小的手机屏幕。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郁鸣接到文子铮的电话的时候,还在疗养院陪着母亲。因为阿兹海默症的缘故,母亲时常耍性子不肯吃饭,最严重的时候只能上鼻饲。开始定期服药后,这种症状慢慢稳定下来,有时候会自己吃饭,偶尔不肯吃就由护工一口一口喂。

        今天郁鸣来看她,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儿子的到来,她选择自己吃饭。尽管握住了勺子,但手腕仍然有些发抖。郁鸣陪着母亲一起吃病号餐。

        疗养院的病号餐和医院的病号餐不一样,虽然都是清淡到几乎看不到油腥,但疗养院的餐食更加丰盛营养一些。

        一张小桌子,母子俩面对面坐着。从前和母亲一起吃饭的时候就不被允许说话,现在亦是。哪怕郁鸣已经不被记得了,可如果他吃饭的时候想要说话,母亲还是会一筷子打到他的手上。

        电视机里仍然放着新闻,常常都是一天放到晚。母亲在郁鸣没有来看她的时候,也会看一整天的新闻。她的病症让她不适合参加疗养院里的任何活动,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饭吃到一半,电话响了。母亲没有任何反应,手腕仍然微微颤抖,想要挖一勺炖蛋,这个动作她已经尝试很久了。郁鸣没有帮她。

        是文子铮打来的电话。这么晚了,怕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电话在响,郁鸣看着面无表情的母亲,径自走出了房间。现在早就过了吃饭的点,住在疗养院的大家都休息了,长长的明灯无论昼夜都会永远地亮着。郁鸣靠在墙上,木质扶手抵着他的腰。

        文子铮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周围没有杂音,只有他的声音,就好像小孩现在凑在郁鸣的耳边说话一样。

        他说想要见一面,老规矩,老地方。郁鸣说,好。

        对于郁鸣来说,要想猜出文子铮的心思,有时候是很简单的事情。这小孩和他青春期的时候太像了,就好像跨越时空的心思共享一样。

        刚才推着母亲回来之后,郁鸣还是决定给文子铮汇一笔钱。之前这是他们无声的默契,每一次结束之后,郁鸣都会给文子铮一笔钱,现在变成了一种默认。尽管昨天没有做,但郁鸣还是决定给他汇一笔钱,和之前的数目一样。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当时心中会有一个强大的声音,让他把钱给文子铮。等到文子铮给他打电话了,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思,原来潜意识里仍然想要小孩联系他。想和他见面。

        郁鸣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龌龊。

        挂断电话,回到母亲的房间,和她说再见,接着离开。郁鸣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发动汽车。

        这周边都是山林,还没有被开发,放眼四周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便是疗养院里每个房间的灯光。郁鸣坐在漆黑之中,看着疗养院。

        母亲还未确诊阿兹海默的那段日子,是和他一起住的。他们住在那个老旧的公寓里,就像小时候那样。那时,尽管郁鸣被父亲接回了大宅子,也改了名字,但母亲有探视权,每周末他都会和母亲一起住,又因为上的是寄宿制学校,所以比起父亲反而是见母亲更多。

        只可惜,读书日子的记忆,大都泯灭在了时间的长河里。不过十多年,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在医生正式确诊了母亲的病症之后,郁鸣的确有一瞬间想过把她送到疗养院,但犹豫了很久也没有说出口。他的工作繁忙,有时候半个月都不着家,也没办法时时关照母亲,请保姆也不方便,住在一起更是不方便。

        最终还是母亲要求送去疗养院的。知子莫若母。郁鸣选择了本市最好的疗养院,也打点好了一切,就这么把母亲送了过去。

        工作还是很忙,有时候忙到忘了自己,更别提母亲。等到终于有了时间去疗养院探望的时候,母亲已经认不出他了。

        疗养院的灯开始一盏一盏熄灭,母亲所在的房间里的那盏灯还亮着,电视机里也依然放着新闻频道,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来了,也没有意识到儿子又走了。

        车的近光灯被打开,车身混入黑夜,驶离了疗养院。

        是文子铮发出的邀请,可是他却在姐姐的病床上躲了好一会儿。并不是害怕即将的见面,而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金主爸爸。

        他恨不得在街上随便抓一个当过小白脸的人来问问,到底该怎么正确地合理地当好小白脸,又该如何与金主爸爸保持纯洁的包养关系。

        当文子铮发现,他开始留恋郁鸣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可以确定自己并不是同性恋,也并没有像那些恶俗的故事一样爱上自己的金主爸爸。他把这种情感归结于自己遇到的好人太少了,遇上郁鸣之后因为他的好也因为自己的长期情感缺乏才产生依恋情绪。

        小孩对于自己自以为是的自洽很是满意,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告别了姐姐,并没有走更近的大路,而是慢慢悠悠骑着自行车在只有零星行人和车辆的小路上。白日里城市的喧嚣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被收敛,城市只有在黑夜的时候才能显现出它最真实的样子。

        酒店和医院都在市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文子铮把骑车当成消食,一边骑一边看着身边飞掠过的树木和人。

        成排成行的法国梧桐,被水泥森林包裹也包裹住了水泥森林。文子铮从一排法国梧桐树骑到另一行法国梧桐树,在酒店附近的一条小路上停了下来,把车锁在了那里。

        文子铮的书包还在身上,依然穿着那件黑色羽绒服,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文子铮不用再孤身一人在大堂里停留了。他拿着郁鸣给他的白色房卡,刷了电梯上了十八层。

        十八层。他来过好多次,每一次都是为了见郁鸣。虽然明面上他们是包养关系,但有时候文子铮会恍惚,他们是不是有些太亲密了。

        一切都像是程式一般。文子铮进了房间,脱掉了外衣,打开了空调,坐在会客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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