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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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重复这句话。

        妈妈没办法,只能起床。尽管她看起来根本没有休息够,却还是带着笑容抱起她的孩子,带着他慢慢走出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郁鸣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对于小时候的自己的长相,他完全是从相片上知道的,如果说这个小孩是别人说不定他也会轻易相信,可他又深知这个小孩就是他自己,三岁的还没有被郁连山接到大宅子的自己。

        妈妈抱着孩子下楼,郁鸣也跟着他们下楼。

        不知道梦中的现在是几点,不过这太阳艳到郁鸣眼睛都睁不开。他抬手半遮住眼睛,跟着妈妈的脚步走。

        母子俩并没有走远。在太阳下稍微走了一会儿,便坐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的阴影下,大理石制成的椅子也带着空气中的温度。郁鸣跟着他们一起坐下来。

        小区里有很多人,大多数都是老人,要不在下棋,要不在打乒乓球。郁鸣一个一个面孔扫过去,都是他不认识不熟悉的人。二十七年前的事情,哪怕他记忆里再好也的确记不住了。

        突然,在乒乓球桌的另一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文子铮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刚刚冒出来就被毙掉了。这里是梦境,反应的是郁鸣如海底冰山的潜意识,如果没有文子铮出现,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郁鸣忍不住走过去,走进文子铮,想要看看他。现实中不能再靠近他了,那梦里总可以恣意一些。明明脚踏在地上,可感觉像是踩在云间,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梦中的文子铮一点儿伤口也没有,脸上没有那道划痕,脖颈上也没有勒痕,而且看起来很壮实,面颊饱满了不少。他正在笑,是比艳阳还要艳的笑容。他正在和对面的爷爷打乒乓球,身上穿的还是附中的校服。他的动作很灵活,经常能赢上一分两分,比分差距越来越大。

        尽管郁鸣就站在他的旁边,但文子铮就像是看不到他一样。原来郁鸣才是打扰这个世界的人,他只是一个看客,无法参与到其中。可这也足够了,他只不过是想要看看文子铮罢了。

        想要看着健康的、壮实的、快乐的文子铮。如此便够了。

        在文子铮的身旁的时候,余光又瞥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俞建。他和俞建的关系并不算是特别好,但总能算是朋友。俞建正在下棋,郁鸣又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俞建的棋下得很烂,烂到他每走一步都抓耳挠腮。旁边有一圈围观的人,郁鸣挤不进去。可正是因为挤不进去,才让他看清了这圈人的面目——都是习惯在酒局上欺负他的人。郁鸣看见他们也不生气,他不喜欢为不值得的人发脾气。

        看到不喜欢的人,那就离开。刚准备回到文子铮的身边,就看到简攸正在大门口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冲他挥手。郁鸣迈开大步向她走去,尽管并不知道简攸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潜意识里。

        慢慢走近便也慢慢听到了简攸在说什么,是文子铮的事情。她说文子铮的病情恶化,快不行了。郁鸣心里一惊,连忙回头想要找到刚才还在打乒乓球的文子铮。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上恶狠狠劈下了一道惊雷,让郁鸣睁不开眼睛。他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等到可以睁开的时候,瓢泼大雨打在地上,刚才的艳阳不见了,刚才的一群人也不见了。文子铮不见了,俞建不见了,妈妈不见了,孩童时的自己也不见了,一个人都没有。

        再次回头,就连刚才还在他面前的简攸也不见了。

        郁鸣开始慌张,在雨中乱跑,他每到一处,那地方就会消失。棋桌不见了、乒乓球桌不见了、大理石椅子不见了,就连那棵存在了几百年的榕树也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他醒了。

        一场噩梦。

        这场梦感觉好久,可醒过来才发现他连家都没有到。还在路上,堵在了高架上。现实里也下雨了。

        身上都是冷汗,背部的衣料几乎全湿了。让司机调高了暖风,郁鸣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要查看文子铮的近况,看到简攸每半个小时发个他的信息才安心下来。

        文子铮现在很好,已经睡下了,体征很平稳。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雨比昨天那场还要大。可是下雨的时候,太阳仍然照耀着大地。也许是哪里的狐仙在娶亲。

        准备冲澡的时候才发现热水器坏了。这小区的水管不太好,热水器总是会坏,也总是要定期检修,这段时间郁鸣实在是太忙了,一忙就忘记了这些事情。衣服黏黏的不舒服,总还是冲澡,就干脆冲了个冷水澡,代替了咖啡让郁鸣清醒。

        因为等会儿还要去公司见律师,所以郁鸣换了一身西装。衣帽间里最多的就是西装了,他日常就像是西装半永久,虽然最讨厌穿西装。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的内心配得上这样的真实,虚假的人穿上西装之后只会更虚假。

        就在郁鸣抓起手机准备出门的时候,烟瘾来了。来的真不是时候,也真是时候。上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郁鸣忘记了。他最近一直记不起事情,也常常弄乱时间线。

        把阳台的窗户全部打开,让雨随着风飘进来。郁鸣坐在沙发上,就像是他刚才在那场梦里一样。这沙发已经很老很老了,失去了从前的柔韧性和弹性。也许过几年也会和那张古董床一样,被无情地换掉。

        雨无法挥洒在郁鸣的身上。他就坐在沙发上抽烟,慢慢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抽烟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像是在放空自己。没有想还在楼下等他的司机和仍然处在发动状态的汽车,没有想因为他才三番五次激动到失去清明意识的文子铮,没有想郁连山的“间谍”他的助理简攸,甚至没有想他还在疗养院的妈妈。

        他只是默默地抽烟,直到原本饱满的烟盒变得像是饿了十几天的人的肚子。最后的一根烟并没有抽完,他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烟盒随手扔进垃圾桶,也不打算走,就这么看着飘进来的雨。

        雨都掉在地上。阳台上浅灰色的地砖变成深灰色,客厅深木色的地板变得更深。茶几的一边的边缘也都是雨点。细密的雨点揉杂,慢慢变成一条长长的水渍,最后掉在地上。

        等到开始电闪雷鸣的时候,郁鸣才去把窗户关上。就好像是电闪雷鸣把他的思绪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给拉回现实世界似的。窗户关上之后,接着是客厅里的窗帘,被完全拉上,连一条缝都没有留,再是卧室的窗帘、洗手间的帘子,甚至是厨房的卷竹帘。整个房子里陷入了人造的昏暗之中。

        离家之前,郁鸣突然回头,看了看他的家,就好像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这里一样。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带上了门。

        王律师早就到达公司了,现在正在会议室里等待。郁鸣也并不催促司机,只是让他下雨天慢慢开,安全第一。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坏人必须要受到惩罚,文子铮也必须要好起来。不仅文子铮要好起来,文子婧也必须要好起来,只有这样文子铮才会停止去做愚蠢的事。

        而这些事,都是郁鸣即将要做的事。他要把这些事做到完美,接着再完美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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