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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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不行。

        文子铮以为他自己准备好了,郁鸣也以为他准备好了,但最后还是不行。也许是现在不行,也许是以后也不行,也许那些话永远不会在清醒的时候讲出口。

        在被用镇定剂之前,文子铮就哭昏过去了。他的双臂紧紧地扣住郁鸣,是在护士和医生的齐力帮助之下才终于乖乖躺回了床上。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甚至刚才那激动到失去理智的表情还如潮水一般浅浅地留在脸上。

        郁鸣就站在文子铮的病床旁边,脸上是无法克制的心疼与自责。他就不应该让文子铮开口的,他应该在文子铮开口的时候就堵住他的嘴。他永远也不会问文子铮这件事了,永远。

        在给文子铮盖好被子之后,郁鸣依依不舍地被医生从病房里叫了出去。还是在他们之前谈话的地方,这次医生并没有规劝他,而是带着一点儿不悦地要求郁鸣不再陪护文子铮,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换他。

        郁鸣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医生说的是对的,他根本就是不值得信任的人,如果他值得信任的话,文子铮就不会变成这样了。他看起来快要倒下了,可也得坚持到简攸来到医院代替他。他不相信别人,但简攸是他身边唯一可以替他照顾文子铮的人了。

        病房的门第一次看起来这么小。郁鸣坐在冰冷的不锈钢长排椅上,远远地看着那间单人病房。也许自己真的就这么不好,既不是一个好金主也不是一个好爱人,所以文子铮才会变成这样。正是自己性格里的那些缺陷,那些一直回避的东西,害了文子铮。

        郁鸣忍不住这么想。他一直反刍这些想法,也渐渐认定这些想法。等到这件事情彻底结束,等到他安顿好文子铮的生活,他就会永永远远地离开。

        昨天还是大雨纷纷,今天的太阳就简直是太好了。原来天气根本不遵循他们的心情,在开心的时候下雨,在悲伤的时候艳阳高照。

        简攸来得很早。遵照郁鸣的意思,她带来了文子铮的换洗衣物,也带来了一些生活用品,还给郁鸣带了框架眼镜——他在短信里没有说自己的近视度数,所以简攸去了郁鸣的家,给他拿了备用的眼镜。

        就算简攸带了隐形眼镜,郁鸣的眼睛也疲劳肿胀到不适合戴隐形眼镜。全黑的框架镜,和他高中时候戴的眼镜很像很像。戴着黑框眼镜的郁鸣不像是三十岁,反而像是大学刚毕业,和简攸差不了几岁。

        他现在要回家一趟,冲个澡换身衣服。从大理回来之后就没有回过家,更别说去公司了。他和郁连山的律师团队里擅长刑事案件的王律师约在了公司,毕竟医院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谈这件事的好地方。

        郁鸣这几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虽然一直保持着水平线以上的理智和清醒,可他却觉得浑浑噩噩到几乎记不清自己都做了什么事情。他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做这些事情的驱动力完全是本能。就好像爱文子铮也变成了他的本能一样。

        简单交代了简攸该怎么照顾文子铮,又反复提醒她不要问文子铮任何关于那件事的事情之后,郁鸣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电梯,摁了一层的按钮。电梯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不锈钢铁盒子,把郁鸣关在里面。这冰冷的颜色和冰冷的材料,让郁鸣也开始觉得冷。

        他早没有力气开车,也不想危险驾驶。和司机说在地下停车场等他,电梯门一开就看到自己的车停在不远处。好吧,现在就连走到那里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明明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却颓废成这样。就好像自己的意志已经完全被文子铮的状态所控制。文子铮好的时候,他也好,文子铮不好的时候,他也跟着坏起来。

        坐进车后排之后,连系安全带的力气都没有。司机发动汽车,郁鸣的头就靠在窗户上,闭上眼睛小憩。车里很安静,行驶很平稳,郁鸣很快就又睡着了。

        哪怕只是睡十几分钟,他也做了一场梦。说是一场梦也并不准确,就好像是以一个地方为基准,在周围胡乱兜圈子一样。

        他梦到了自己从小住的那个老公寓,和现在的公寓同址,却又不一样,装修与陈设和他三岁离家的时候一模一样。家具看上去变新了,电器则看上去变旧了。窗外的天气特别好,好到比今天的天气还要好。

        郁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沙发被母亲擦得油光锃亮,像是欲把他的脸都反在上面。他站了起来,在家里走了一圈,所有的陈设就像是从他的记忆里复刻的一样。小时候的小房间,里面放着一张一米二的儿童床,被单被罩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又一只正在吃草的小羊。睡在上面的时候,就像是躺在一片草原上又盖着一片草原。

        书桌上还很干净,上面只有一个笔筒,笔筒里面放着一支市面上最常见的削好的绿色铅笔。桌角还没有那个小学时期刻的“早”字,那时候也根本不明白如果要刻“早”字也应该在学校的课桌上。他是住校生,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回家。

        书架上则一本书都没有,只是放着一个又一个毛绒玩具。没有他初中时喜欢看的金庸,也没有高中时喜欢看的加缪,甚至连幼时的绘本也没有。这场梦处在的时间点已经明了,是郁鸣被郁连山接走之前。因为三岁离家的时候把所有的毛绒玩具都带走了,四岁的时候偶尔会回这个家,那时候母亲买了很多流行的绘本书陪他读。

        那,这个时候的母亲呢?

        郁鸣走出房间,走进了母亲的房间。母亲的房间比他的小房间要大上一圈,这房间也是他现在住的房间。明代传下来的古董架子床,床上的架子都被拆掉了,甚至连四角的床柱都没有留。古董归古董,应该是收藏用而不是日常用,所以并不是一件好的家具。在郁鸣的记忆中,这张床常常坏掉,几百年前的木头,时不时是这里掉了一段,那里断了一根。等到郁鸣把母亲送进疗养院之后,这张床就彻底坏了,再也没有办法修好。古董也不是古董,家具也不是家具,只是堆砌起来的坏掉的木头。所以当郁鸣看到这张古董双人床的时候,他的心里感慨万千,那种带着樟脑丸味道的忆旧之感猛烈地涌上来。

        母亲侧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郁鸣忍不住走过去,想要看看二十七年前的母亲。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活生生的会动的二十七年前的母亲了,只有笑容凝固的相片,让人不知道里面的主人公到底是真心的笑还是因为要照相所以才笑。

        原来这个时候的母亲长这样。眼角没有皱纹,也没有浅浅的老人斑,更没有永远木讷的表情,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地睡着了。尽管她现在是一个人带小孩,但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幸福。

        从前郁鸣一直在心中默默地恨他的母亲,恨她不知检点,恨她不流掉这个意外到来的小孩,恨她把他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他受苦受屈辱,但现在他不恨了,哪怕在梦中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母亲他也不恨了。

        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先传到他的耳朵里,紧接着便是嗒嗒嗒嗒的密密麻麻又细小的脚步声。一个孩童出现在了郁鸣的眼前,他好像根本看不到郁鸣一样,嘴里哇啦哇啦喊着什么,摇醒了妈妈。

        “出去玩。”孩童说,一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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