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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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你们都是没有心的人。你们傲慢冷酷,自视甚高,别和我争辩,你们就是没有心的人!”

        “哈。一段往事来来去去看了十三年,一次也不敢回头,”先前昏死过去的那人不知何时醒过来了,“三四九,你是不是后悔了?你在害怕?哈。你在害怕!”

        三四九一把把人扯过来,一巴掌扇过去:“你放屁!放屁!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水很浅,越檀躺倒在水里,仍露出大半张脸。他双手同时一转,就轻飘飘地浮起来,顺着白水向山下流去。

        三四九教会他乘虚咒那天晚上,就见到了这个甜美的惊喜,他那时脑子嗡地一声,提起裤子就扎到水里去捞人。

        很快三四九就发现这孝顺干儿子是自己泡到水里的。

        “心事儿尽可与我说去,何苦寻了短见?”三四九觉得养儿子还是蛮难的,尤其是一个脑子进过水的儿子。

        “我是不是忘了一些事?”越檀湿漉漉地跪在他面前,水不停地滴下来,“见到水我太害怕了。这不正常。”

        三四九照例没有回答。

        后来三四九见多了,加之瘸子张劝他说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小小癖好,他也就随自家傻儿子去了。

        山脚下水速加快,溅起的水不住地飞进他的眼睛里,倒灌进他的鼻子里,他只是细细体会这种一点点窒息的感觉。

        那年他不过是八岁,越老爹还未在京都定居,八月底带着他往平洋城去收购粉红珍珠。平洋城属东海郡,一条杨柳江联通内陆和海洋,使这座特产珍珠的小城成为了一个繁华的滨海商贸地。但是唯有到了八月的平洋才最是热闹,杨柳江入海口处一年一次的龙虎大潮闻名天下。越老爹多少也存了带儿子开开眼的意思,偏是挑了这么个日子赶过来。

        人流熙攘,越檀刚从老爹肩头跳下来,一个没拉住他的手就被人群冲散开去。八岁的小孩子能有多高,在前胸贴后背的人潮中,什么也看不到,一瞬便不知被挤去了哪里。

        越檀不见了老爹,自然是心急,可是人们挤挤攘攘,他就像是被洪流裹挟着起伏的一颗小石子。

        他大声地叫喊。

        可是没有人听到。潮水轰鸣。没有人听到。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听到?

        为什么你们都不听我说?

        他头上脸上突然刺痛起来,凉凉的水滴从头顶砸下来细细密密地扎在他身上。他左眼余光中猛地扑进一只腾着浊黄汽雾的洪荒猛兽,它翻滚庞大的身躯上下跳动,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吞天噬地地扑向人群。

        龙虎大潮!

        人群惊呼一声:“后退!到边了!后退!后退!”

        眼前的人沸腾起来,惊恐,尖叫,千万只慌乱跑动的脚。

        他背后被人猛地一推,突地就直直往浪里扎进去,他惊恐的喊声被巨大的轰鸣声吞没,翻涌的潮水一把将他拍晕过去。

        蓬莱仙岛。逍遥子。

        越檀在岛上待了三年,等离岛机会。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他不记得自己到底磕了多久,他一想到越辉鸿心里就想被刀割一样,连血也要流出来。

        那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开口说话:“日月齐升,海天让行。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越檀意外地听懂了。

        三年后。

        “你不走吗?”

        越檀转头时那人已不见。

        离岛了之后他就在不断地流浪,一边养活自己一边打听寻找父亲的消息。

        你经历过大孤独吗?不是无人陪伴,而是无人理解,踽踽独行,大嚼满嘴苦难,骗说苦涩为甘甜,眼睛含泪流下人间悲哀。

        三四九初见越檀时,越檀不过十一岁。瘦骨伶仃的,蜷缩成小小一团。他为救一个被马车碾伤的孩子,被驾马车的打得只剩半条命,他窝在街角里,旁边是等着他死的三条野狗。

        三四九道:“好可怜,好可怜哟。好可怜。”

        越檀的手指动了动。

        三四九把人带回了水月楼。

        三四九有自己一套规矩,进水月楼需得把过去的记忆都忘掉。起初越檀死活不答应,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三四九问:“不找你父亲了?”越檀沉默。三四九又说:“倒不是本楼主为难你,只是习武须断情。你又要寻父又要习武,岂可兼得?”“我…更想要习武。”三四九摇摇头:“我还需与你强调,拜入我门下,须签契约,契约一成,前尘皆忘。如此,你也要跟着我吗?”

        越檀跪下朝他磕头。

        越檀想起十年后重见时越辉鸿抱住他嚎啕大哭,想起三年前越辉鸿的死亡,那只无力地垂下的苍白的手。

        他还想到了徽礼。当年回头一瞥,那人眼里似有若无的笑意太难忘。

        后来再见徽礼,常常见到他笑,却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怎么瞧都有一股子轻蔑嘲讽。

        真是气人啊。

        徽礼啊,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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