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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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妈坐在后面。

        我爸说:“蔟蔟,你要饿了就吃关东煮。”

        我差点喷出来,但我掐着大腿忍住了,蔟蔟,这个称呼是他刚刚发明的吗?我很想笑,我觉得我的脸都憋紫了。为了抑制笑欲我从塑料杯里取了一串海带塞进嘴里,偏偏这时候我妈来了一句:“蔟儿,你别忘了吃给你买的面包。”

        我就像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忽然看见一个人对一条毛毛虫说:“我亲爱的拉布朗斯坦特陀罗尼塞夫斯基。”

        我再忍就成仙了,一秒间笑得前仰后合,藕片渣与汤水吸进气管呛得我打了好几个喷嚏。我听见我爸我妈又吵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脏话与方言齐飞,这两个人真的很适合在菜市场吵架,会把广大围观群众都看乐的。

        我瞧了瞧装糕点的袋子,从里面取出小叉子装进口袋,它是这个车里最有用的东西,接着我捂上耳朵说:“停车。”

        我小姨踩下刹车靠近我唉声叹气的说:“路上注意安全。”

        我走到楼下,路灯忽明忽暗,这块儿的路灯一直是这种情况,因为这里有一群男孩子,他们的爱好是拿石子到处乱扔,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碎灯罩,打跑附近的伤猫残狗,打破住户的窗子与花盆。

        有一天我拽住了一个陶醉在寻找石子投掷角度中的男孩的后衣领问:“你爹妈跟老师没教过你爱护公物吗?你知不知维修工爷爷搬着梯子来修路灯很辛苦。”

        他尝试从我手中逃脱,我把他拉到墙角说:“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干坏事。”

        他胆怯的点了点头,我让开道,他一溜烟跑没了影。

        后来我从那个墙角经过的时候,一块鹌鹑蛋那么大的石头擦过了我的耳朵,我转身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说:“卧槽,赶紧跑!”

        我在路灯下张开手望着我的掌纹,想起今天在办公室那个男人用怜悯的腔调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你还是执意这样,那么我很抱歉,真的没有人能帮你。”

        我从口袋里拿出叉子对着手心,路灯闪得越来越快。

        “檀蔟。”

        那个声音让我以为我出现了幻听,我下意识丢掉叉子往黑暗里走去,那个身影也在走向我,我们相遇了。

        缪子青的精神状态很差,他比住院的时候还要瘦,眼睛像破碎后重新拼起来的玻璃球,我甚至怀疑他出院后又受了更重的伤,再一次住院了。

        我想佯装冷漠,但我看着他的脸就没法办到。

        我转过身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他干笑了两声说:“我是缪子青啊。”

        我往前走去,尽力让声音变得果断:“你不是缪子青,缪子青说他一出院就会来找我。”

        他跟了上来,嗓子低哑的说:“檀蔟,对不起。”

        我停住脚,他也止住步子。

        “檀蔟,对不起,我出院那天晚上我外婆脑溢血晕倒了,她醒来后精神一直不稳定,一会儿说忘了自己是谁,一会儿说不认得我妈了,但她记得清我,别人一靠近她,想喂她吃药,想扶她上厕所,她都又哭又闹的反抗,只有我干这些事她才肯安静,全家没有办法,只能由我来照顾她,我每天……学校里落了好多功课,放学了就得往医院跑,我想我外婆的病好了我就来找你……但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还是去世了,家里因为这个事一团糟,办丧礼又花了一个星期……我整个人都很乱……我……檀蔟,对不起。”

        他鼻音浓重的又说了一次:“檀蔟,对不起。”

        我转身冲向他,仿佛非洲草原上一只狂暴的犀牛,我一头撞在了他的胸脯上,他闷哼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接着冲了过去狠狠一顶,他趔趔趄趄的就要倒地,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默念他的名字,用尽全力的创向他,眼皮一热,额头与他的胸骨碰得生疼。

        他倒在地上,狼狈的坐起来甩了甩头,我跌在他的怀里扒住他的臂膀,把脸贴到他的胸前,我听见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叫着,像是一个泵头往外一股一股的喷吐血水。

        我说:“缪子青,你听听我的。”

        我跪了起来,捧住他的脸,他用湿得发红的眼睛看我,把滚烫的头颅埋进了我的身体。我抱着他,他发出沉闷的呼吸,我知道是我抱的太紧,但我只会抱得更紧,我在想,他会不会在我的怀中毙溺。

        他没有挣扎,我们挨到最紧最密,像两块粘在一起的胶。

        我慢慢松开手,捧起他的脸笑着问:“缪子青,你听到了吗,它要胀破了,如果你不来,它就要破了。”

        他也跪了起来,一下比我高出很多,轻轻把我圈入怀抱,我的眼皮抵在他的锁骨上,好像压着一条深刻的棱,我环住他的背,在他那条分明的脊骨上触摸着,我们突然都变得很轻柔,彼此仿佛抱着一片薄冰。

        我拿额头顶了顶他的下巴说:“缪子青,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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