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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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备。

        脑后的发丝被他拢成一束,裴骁南的动作不甚熟练,也怕弄疼她,所以扎的时候力道不大,最后的成品就是个歪歪斜斜的低马尾。

        大抵是底子好,就算这样,也看着不滑稽,反倒给她蒙上一层低龄感。

        距离雨停不知道还有多久,两厢静默着,时晚寻还攥着那一条玉佩,红色的吊绳在她白皙的指间摩挲着。

        脑海里却开始不可抑制地回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最后眼神不可自抑地停留了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上。

        “裴骁南。”她轻声唤他。

        摇晃的灯泡之下,男人眉骨挺刻,凿如远峰,肤色被镀上一层暖色调,眉眼间冰雪的锋芒也像被一点点侵占、消融。

        他神色微顿,声线偏沉,很轻应了声,等着她的下文。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要做记者?”

        裴骁南虽惊讶于她会突然间提出这个话题,仍摆出一派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家里有人是警察。”她轻飘飘一句话,随着山间的雷电落下。

        他笑了下,似乎并没有感觉很意外:“专抓我这样的坏人?”

        其实真正的毒枭应该是忌惮的,听了之后可能会杀人灭口也说不定,但是裴骁南没有。

        他喝着杯子里的水,神色平静,眼眸无波无澜。

        时晚寻觉得在这一场风雨中,她的倾诉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像是撕开一道口子,对一些隐匿于海面之下的事情不再回避。

        “总之我小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我就想,世界上没有人要走的路总要有人去走,能让封存的警号再次启封,延续那一份荣耀也没什么不好。”

        她只是觉得很惋惜。

        小时候的自己还不懂事,对父亲甚至是埋怨的,他很久没回家,想要抱自己姑娘,她都会躲得远远的,跟个陌生人一样不理解父亲。

        她应该多抽点时间陪陪他的。

        以前,她的生日爸爸都会记得,每一年都会为她准备礼物。

        时振云就像变魔术一样,次次都能给她创造惊喜。

        甚至稍一回想,父亲的那些话现在还萦绕在她耳边。

        “阿寻,要好好学习,爸爸不能给你那么多的陪伴,但一点儿不比别的爸爸爱你爱得少。”

        “爸爸也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乖乖懂事,在家不要惹妈妈生气,知道吗?”

        “……”

        可惜时振云去世后,她再也没体会过被人热切地爱着是什么滋味。

        妈妈在临城改嫁,组建了新的家庭。

        苏茹有了新的生活后,整个人的重心就像地球仪发生了偏转。

        少女被丢到一间租的房子里,没有跟新家庭一起住。

        因为苏茹说新家庭的小女孩儿很霸道,所以只能委屈她先在外面住,保证得空一定会过来看她。

        那时候的时晚寻,到底也只是十五岁的少女,不能理解成人世界里的利益取舍。

        难道她就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吗?

        难道妈妈曾经那么爱爸爸都是假的吗?

        是不是只有她还记得爸爸的生日、忌日,每年都会跑到烈士陵园去献花?

        ……

        苏茹对她的情感是偏执的,是病态的。

        少女永远记得,有一回苏茹跟新的家庭发生了矛盾,过来照顾她时,说了最过分的话。

        苏茹歇斯底里地说,是她害死爸爸的,她应该一辈子活在这种阴影之下。

        那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人爱自己了。

        神明从来没有偏爱过她。

        裴骁南看出她眼底的动容,将气氛拉回了一点:“如果你当了警察,那现在应该变成你来抓我,是不是?”

        “你现在想抓也可以,我会在你面前——”

        他弯着唇角,故意将手掌搭在她的发顶上揉了下,薄唇轻吐道:“束手就擒。”

        时晚寻心头一跳,一颗心也像是被剧烈地冲刷着。

        裴骁南黑眸定定,又淡声问:“你怎么想到去做记者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临城日报社工作,什么任务需要到这里来采访?”

        “之前有一个项目我是自己争取过来的,但是机会被别人拿走了,其实我也不奢望争第一,只是希望能得到自己配得上的东西。”

        她苦笑道:“后面来了一个新的社长,对我的态度很暧昧,报社里传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说是他有妻子,我还要去靠一些手段上位,后来我就主动来西城做调查了……”

        她只是讨厌临城,也想给自己的人生换一口气。

        众口铄金都能积毁销骨,更何况蒙着眼的恶意揣测,足以让她身心俱疲。

        “虽然很多事情我没必要去计较,但是那些经历就像是在告诉我,我不配,配不上那些好的——”

        就跟苏茹说的一样,她该一辈子活在这种阴影之中。

        她的声音如山间清泉缓慢流淌,说的每一个字却让他心痛万分。

        裴骁南无言半晌,眼神却格外炙热。

        他知道姑娘性子坚强清冷,跟一只刺猬一样,一碰就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儿。

        从小到大,喜欢的时晚寻男孩子很多,真正走进她的世界却很少。

        她用性格筑起厚厚的壳,可内里又跟椰子肉一样柔软。

        裴骁南喉头微滚,抬着她下巴跟人对视,执拗且认真地说道:“你配得上,知道吗?”

        时晚寻迷迷瞪瞪看过去,本来是不奢望他有什么回应的。

        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眼神笃定。

        时晚寻眼眶微红,红唇翕动。

        他看得眸光一动,心脏里像是糖包,一戳就松散四溢。

        裴骁南捏了下她的鼻尖儿,跟逗小孩儿一样,“我就这么一个小夜莺。”

        世界上也只有一个阿寻。

        接着他言之凿凿道:

        “老子的人——”

        “当然什么都得是最好的。”

        ……

        终于,雨停了,阿婆给他们挥了下手送行。

        下山后,一路上云海涌动,暮色霭霭,空气里漂浮着雨后的湿润。

        山脚下还有卖烟花棒的,她看得心念一动,倒是很有兴趣的模样。

        “想要?”

        她点点头,眸光跃动。

        裴骁南自掏腰包,真跟哄小孩儿一样,给她买了一束烟花棒。

        小姑娘真挺好哄的,拿着就开始想点火。

        裴骁南指尖夹着根烟,火星很淡,燃得不旺,他干脆凑过去,给烟花棒点燃。

        烟花棒燃烧的一瞬间,火光四溢,照亮了一片黑暗。

        他掐着烟,烟雾缭绕中,话声含着几分哑:“最近会尽快送你出去。”

        时晚寻身形一僵,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烟花棒燃烧殆尽,她惊讶地看着他,未置一词。

        裴骁南勾唇,笑得痞气:“怎么,看傻了?”

        “还是想感谢我的大恩大德?”

        时晚寻郑重其事道:“谢谢你。”

        他拉长了尾音:“谢我?”

        裴骁南心念一动,步步紧逼:“我要的报酬可不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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