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情深缘浅(中)

第(1/2)页

几缕朝阳化开了浓墨般的黑夜,再过几个时辰便是王羲之为王献之与郗道茂选定的吉时了。

        虽说眼下还是清晨,可是王宅中已是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宾客,里里外外,热闹极了。

        今日是王献之大婚的日子,王家上上下下都起了个大早,王献之更是激动得夜半便开始起身梳洗,只恨时间不能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好让他早一点见到新娘。

        王宅大门旁,用于行交拜之礼的青庐早已搭建妥当。王献之亲自带人布置了庐内的陈设,一夜之内进去查看了五六次却还是不放心,待穿戴完毕之后,不知不觉,又踱步至此。

        每每置身于青庐之内,王献之便会浮想联翩。

        想象着郗道茂的一颦一笑,想象着她盛装的模样,今天的她一定很美,比任何时候都美。

        王献之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此刻,轻抚着青庐中的酒烛被褥,王献之还觉似做梦一般。他甚至憋着气,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吵醒这场美梦。

        王羲之与郗璿虽说要比王献之晚起一些,可自从用过早饭,便开始与众家仆在前院招呼来客,也是一刻也没得闲。

        日头渐渐高升,该到的宾客都到的七七八八,连原本没空赴宴的司马昱和王彪之都到了,可就是迟迟不见谢安的身影。

        王羲之不禁泛起了嘀咕,对郗璿道:“照理说安石不会迟到啊……我们俩约会,他从没迟到过……”

        一旁,端着酒杯正与熟人应酬的王彪之正巧听到了,于是凑了过来,问王羲之:“怎么,安石还没到啊?”

        王羲之道:“是啊,也不知是何缘故,我这就上他家找他去!”说罢,正要走。

        王彪之却拉住他:“且慢……我想逸少还是不去为好。”

        王羲之不禁疑惑的望着王彪之:“这是为何?”

        王彪之道:“谢道韫病了,逸少还不知道吗?”

        “道韫病了?”王羲之不禁诧异:“我没听说啊,几时病的?如何病的?前几日我去谢宅送喜果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啊!”

        说罢,又满面狐疑的打量起王彪之:“卿与安石私下素无走动,这事卿是如何得知的?”

        王彪之抚着白须笑道:“安石前几日不顾宵禁,夜扣宫门,求见褚太后批准宫中御医前去谢宅为他侄女医病,我与太后议事,太后无意中提起,我便知道了,不奇怪吧?”

        王彪之说着,忽然神秘兮兮的凑近王羲之小声道:“我听说谢道韫这病啊,可还与子敬大有干系呢……”

        王羲之一听这话,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是有了□□分的数。兀自沉吟片刻后,半玩笑半恐吓的小声警告王彪之:“无事莫乱传闲话,否则,我叫人把卿的舌头连同卿这一腮白胡子全割了!”

        王彪之嘿嘿一笑,拍了拍嘴巴:“放心,老夫人老,但这脑袋瓜子还不糊涂,这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明白的……”

        王彪之话音刚落,宅中一小僮便捧了一盆精致的雪松盆栽进来,趋至王羲之身前,躬身高举:“大人,这是吏部尚书谢安大人派人送来的贺礼。谢大人说七公子最喜松竹,此雪松赠于公子,取坚韧高洁之意,祝愿公子与郗姑娘的婚姻可以如这雪松一般风雨不摧,松竹永续。”

        王羲之看着那雪松暗自琢磨,转而问小僮:“安石方才来过?”

        小僮颔首:“来过,交代完祝词便走了,说是家中有事。”

        一旁的郗璿闻言,对王羲之道:“我看卿还是去安石那儿瞧瞧怎么回事吧。”

        王羲之想了想,刚想说好。不料,正与人祝酒的王凝之却忽然走了过来,道:“阿爹阿娘,不妨让孩儿去吧。”

        其实,王凝之方才一直在不远处偷听几人讲话,此时见有机会去谢家,自然不愿放过。

        王羲之闻言忙摇手道:“不行不行,道韫正病着,卿若去了,岂非添乱吗?”

        王凝之故意委屈道:“阿爹阿娘忙着七弟的婚仪脱不开身,我代阿爹阿娘去探探谢大人,怎么能叫添乱呢?”

        王羲之瞥了王凝之一眼,道:“卿究竟是想去探谢大人还是想去探谢大人的侄女啊?”

        王凝之被王羲之的话噎住,半晌嘿然无语。

        郗璿看不得儿子在王彪之这个外人面前丢了脸,遂嗔王羲之道:“便是让叔平去探探道韫又如何?难道我们家叔平连去谢家探病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王羲之恨郗璿明知故问,暗暗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小声斥问她:“之前不是跟卿解释过吗?我为何不让叔平去,卿心里不清楚?”

        上次在谢宅时见谢道韫那般反应,加之王羲之事后一通解释,郗璿自然知道其中原委。可是一股子倔劲上来,偏不愿遂了王羲之的意,道:“我偏生要让叔平去,又如何?”

        王羲之急了眼,一跺脚道:“卿简直蛮不讲理!安石今日不来许是已经生了我的气,卿还让叔平去谢家,岂不存心要坏了我们王、谢两家的交情?”

        郗璿见王羲之冲她瞪眼,也来了脾气,怒道:

        “成天就知道大惊小怪,这事有那么严重吗?安石今日没来不过是因为道韫病了,可道韫病了又与我们家叔平何干?是我们家叔平让道韫病的吗?!叔平去谢家探个病便会坏了王谢两家的交情?呵,莫非我们家叔平还是瘟神不成?!”

        王羲之吵不过郗璿,一张脸直扭成了苦瓜样,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这……简直是对牛弹琴!”

        “对牛弹琴?!”郗璿闻言撸起了袖子:“卿这个老竖子!有胆卿再说一遍!”

        王羲之见郗璿那架势心里发虚,可碍着面子,不得不硬声硬气的回敬:

        “我……我就骂卿是牛!怎么着?卿若不是牛,又怎会如此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好!那我今日还偏就不讲道理了!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家叔平究竟有哪点配不上她谢道韫了?啊?她谢道韫何至于要对叔如此唯恐避之不及?她谢道韫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多读过几本书,会作几句诗吗?我们家叔平自幼读的书难道还不及她一个女子?她凭什么瞧不起人?我看她那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德行全都是谢安娇惯出来的!卿这老竖子不仅不知护着自己的儿子,反倒替她这个外人辩护,卿究竟还姓不姓王?叔平究竟还是不是卿的亲儿子?!”

        郗璿停下喘了几口气,

        “我告诉卿,这次我不仅要让叔平去谢家探病,改日我还要找媒人去谢家提亲!我要把这门亲事闹得满城皆知,到时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等她成了我们王家的媳妇,我看她还能高傲到几时!”

        说着,又转头问王凝之:“叔平,说句爽快话,究竟想不想娶谢道韫?”

        王凝之被问傻了,愣了半晌,方才木然的点了点头。

        郗璿斩截道:“好!娘答应卿,定为卿把此事办成!”

        “胡闹!简直是胡闹!”

        王羲之气得胡子都快飞上了天:“不许去!谁都不许去!我不允许!决不允许!谁若是敢贸然去谢家提亲,我……我便依家法,我打断他的腿!”

        “打断谁的腿?卿要打断谁的腿?!”

        “我……我!”

        “卿这老匹夫,我就站在这,倒看看卿要打断谁的腿!”

        王羲之与郗璿吵得脸红脖子粗,王彪之在一旁吓得不敢劝,就偷偷溜回了前堂,若无其事的与众宾客继续把酒言欢去了。

        王凝之此刻脑子里想着的全是郗璿方才向他许下的承诺,一想到能娶谢道韫为妻,一想到自己多年的美梦就要成真了,王凝之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不由的对反对向谢家提亲的王羲之生出几分憎恶来,便偷摸着恶狠狠的瞪着他。

        司马昱心不在焉的喝着酒,眼神时不时的向这边飘来,因为离得远,他听不清王羲之和郗璿在吵些什么,却也看得出他们二人已是快要打起来了。

        遂悄悄问王彪之:“叔虎,逸少和郗夫人这是怎么了?”

        王彪之笑着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殿下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这……”司马昱迟疑着,

        “他们王家的事还是让他们王家人自己去解决吧。殿下若是掺和进去,这小事可就要变成大事了……”

        “可是……”

        王彪之随即抬起手来一指:“殿下瞧,那个解决问题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司马昱顺着王彪之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已然拦在王羲之和郗璿中间,像一道防火墙一样暂时阻隔了二人的怒火。

        司马昱虚起眼睛细看,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那……那不是王子猷吗?!”

        王彪之道:“不错。”

        司马昱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可我听朝中传闻说他已经死了啊,这……”

        “是死了。”王彪之道:“他这种人,活着和死了没分别。”

        司马昱不明所以,

        王彪之:“殿下难道没听说吗?这可是建康百姓们茶余饭后的一大笑谈啊!”

        司马昱一听更有兴趣,忙竖起耳朵,催王彪之说下去。

        王彪之随即压低了声音,

        “臣听桓温府的人说,那王徽之此前在桓温那里当差的时候,整日披头散发,吟诗长啸,除了每月去府库领月俸从不迟到外,其他的军务那是一概不理。就这样,他竟还嫌这差当得不自在,后来有一天,他突然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这才有传言说他被拦路的劫匪杀了,又有人说他被北方的乱贼掳走了,反正就是死了,”

        “哦?”司马昱一脸好奇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一章返回目录 投推荐票 加入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