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青溪邀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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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旧闻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识。遇桓于岸上过,王在船中,客有识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与相闻云:“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桓时已贵显,素闻王名,即便回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

        ——《世说新语·任诞》

        深夜,谢安书房中。

        谢安、谢道韫二人面色沉肃的对坐于一张矮几前。

        谢安兀自默然良久,转而看着谢道韫:“现在王伯伯和子猷都走了,老实告诉叔父,卿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道韫垂着头,只是机械似的重复:“叔父,我愿意嫁给王凝之。”

        谢安不由蹙眉,

        谢道韫抬起头来望着谢安,眼神出人意料的平和:

        “我恨他,他爱我。我爱他,他却看不见我。身为女子,生来便注定被人挑来拣去,又有什么资格谈爱恨?”

        “道韫……”

        “我知道因为我的婚事,让叔父顶了很大的压力,丢了很多面子。自幼,叔父便待我和玄儿如同己出,我只恨我是女子,不能像玄儿那样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光耀谢家门楣。早日嫁人,安稳度日,许是我唯一能为叔父做的事了……”

        谢道韫的话让谢安心里一阵阵的难受,谢安摇着头:“道韫,傻丫头。叔父不怕顶什么压力,更不怕丢什么面子,叔父怎会在乎那样的面子?叔父只想卿每日都过得开心。卿不需要为任何人委屈自己,知道吗?”

        谢道韫淡淡笑了笑:“我没有委屈自己,我只是权衡利弊,做了一个权宜的选择罢了。”

        谢道韫起身,背对着谢安,无言良久,道:“谢谢……谢谢叔父……把选择权留给我。”

        说罢,推门离去。

        谢安怔了怔,跟着起身追了几步,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谢道韫的背影,终是什么都没说。

        谢玄和桓伊原本隐身门侧的一个石柱后面,此时亦现身走出来。

        谢安忽见他二人出现在此,也未惊讶,只兀自叹了口气:“都听见了?”

        谢玄默然点头:“姐姐定是伤心过了头才会说那些胡话,叔父快去劝劝姐姐啊!”

        谢安不言,

        桓伊道:“我倒不觉得道韫说的是胡话。”

        谢玄不由红了眼眶,诘问桓伊:“不是胡话是什么!?王凝之一头蠢驴,庸碌迂腐,俗不可耐,姐姐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甘愿嫁给他?!”

        谢安:“玄儿,道韫心思清明,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玄:“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可我不知道!我没有叔父这么冷血,对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要我眼睁睁看着姐姐往火坑里跳,我办不到!”

        谢玄说罢,草草用衣袖擦了眼泪,转身跑去追谢道韫。

        “幼度!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要出发了!”桓伊欲拦谢玄。

        “子野,由他去吧。”

        “可是……”

        “子野,这事出的意外,我看不如卿先回驻地,桓大司马那我随后让陆退跑一趟,请他宽宥几日,待道韫的事落定,再让玄儿回去请罪,如何?”

        “……如此也好,想来现在让他回去,他也无心军务。”

        说罢,桓伊沉默了片刻,又忧心忡忡的问谢安:

        “明公,道韫她……明公真的打算让她嫁给王凝之吗?”

        “……子野怎么看?”

        桓伊顿了顿,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未必是最坏的。”

        谢安颔首,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婚姻吧。”

        因为赵婶母之事,王徽之被王羲之一怒之下赶出了家门,一时间无处可去,只好决定先去郗道茂的长兄郗恢那里将就几日。

        郗恢的住处临水,后院有一大片竹林,颇合王徽之心意。王徽之拜访郗恢,不走正门,反倒穿过竹林,绕道后院,从偏门偷偷猫进了郗恢家里。

        郗恢彼时正在书斋作画,并未发现家中闯进了“不速之客”,倒是宅中的几个小僮最先发现了王徽之,其中一个想去通报,却被王徽之拦住,嘘声道:“不要声张,我要给阿乞一个惊喜!”

        小僮亦知王徽之不喜按常理出牌,乐意陪着他胡闹,遂眯起眼睛偷笑着,蹑手蹑脚的冲王徽之一欠身,做了一个得令的手势。之后,便若无其事,各干各事去了。

        随后,王徽之便像回了自己家一般大摇大摆的晃进了郗宅的正厅,又随手从竹榻上取了酒壶来就着壶嘴自饮自酌,惬意非常。

        王徽之喝着温热的米酒,渐渐微醺,撑着竹榻正要躺下去,手掌忽然触到一片异常的柔软。

        王徽之一怔之下又摸了摸,低头一看,原来他身后的凭几上正担着一床毛毯,那舒服柔软的触感便来自那毛毯。

        毛毯表面的绒料格外细腻,花纹亦编织得精巧奇特,看样式,竟像是罕见的西域货。

        王徽之忍不住将那毛毯扯到膝上仔细赏玩,不由啧啧称叹:“妙!真是绝妙!阿乞哪儿得来的这么好的东西……”

        转而冲门口的随侍招招手:“把这毯子拿回去给二哥,就说是我送他的新婚贺礼。”

        随侍望了望那毛毯,不禁为难:“公子,二公子和谢家大小姐……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王徽之不耐:“谁说没一撇?我看两撇都有了!嗳,迟早的事,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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