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擅行废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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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温自广陵将还姑孰,屯于白石。丁未,诣建康,讽褚太后,请废帝立丞相会稽王昱,并作令草呈之。太后方在佛屋烧香,内侍启云:“外有急奏。”太后出,倚户视奏数行,乃曰:“我本自疑此!”

        ——《资治通鉴·晋纪二十五》

        公元三七一年的冬天,建康城中,与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的,还有关于晋帝司马奕的谣言。

        谣言称:司马奕早年患有痿疾,二美人田氏、孟氏所出三子,乃与晋帝宠宦相龙、计好、朱灵宝等人私通所生,此三子若建储立王,必将倾移皇基。

        宫闱秘事向来为士庶茶余饭后所好之谈资,如此丑闻一经播散,立刻在整个江左引起了巨大的舆论震荡。

        一时间,众口纷纭,妄相揣度,甚至连早年晋元帝司马睿的身世问题都被重新翻出来大做文章,谣言越传越甚,渐至不堪入耳,司马皇室威严扫地,影响极其恶劣。

        晋帝司马奕为前朝晋哀弟司马丕的同母弟,以先帝胞弟的身份入承大统,法统地位本不足以服众,甚至在其即位之初,建康城中便有“青青御路杨,白马紫游缰。汝非皇太子,哪得甘露浆?”的童谣传唱满城。

        加之司马奕与太后褚蒜子之间素有嫌隙,不得外戚党羽拥护,当初拥立他即位的哀帝旧臣近些年又逐渐凋零,故而其虽贵为国君,却势单力孤,不过孤坐禁中,徒顶着一个皇帝的尊号而已。

        建康城忽生此谣言,事关床笫,叫人难堪,可对此,司马奕心中的恐惧却早已盖过了羞愤。

        身处权力中心的时日虽不算长,但政争残酷,人心险恶,司马奕向来洞若观火,又怎会不知这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忽然充斥街头巷尾的谣言不过是山雨欲来之前轻轻拂过青萍的微风?

        果不其然,谣言疯起不过一个月,桓温便自广陵动身,欲还镇姑孰。到了十一月,桓温暂时将大军屯于白石,自己亲诣建康,自拟废立诏书呈送太后褚蒜子,请求废去晋帝司马奕,以会稽王司马昱代之。

        于时,褚蒜子正在佛堂礼佛,内侍仓惶趋入,疾呼:“太后娘娘,外有急奏!”

        近来这段日子,褚蒜子总有不祥的预感,此时闻言不免心下一惊,忙走出佛堂,从另一个内侍手中接过奏疏来看,方速速扫视了几行,脚下已有些站不稳,只得半倚着佛堂的木门框勉强支撑身子,

        “这一天还是来了……”

        褚蒜子的嘴唇有些颤抖,

        奏疏上的内容,褚蒜子只看了一半,她实在没有勇气看完剩下的一半。恍惚了片刻,褚蒜子让内侍取来纸笔,写道:

        “未亡人不幸罹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社稷大计,义不获已。临纸悲塞,如何可言。”

        写罢,辄命内侍出示桓温。

        褚蒜子临朝训政,辅佐数帝,制衡内外,颇得朝野人心,其懿旨既为法统依据,又是人心向背的风向标,她若对废立之举存有异议,废立大计必难施行。桓温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于殿外等候褚蒜子答复时,不禁悚动流汗,坐立难安,唯恐褚蒜子会说一个“不”字。

        直至看见内侍送来的批文,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心下不胜欣喜。

        太后这一大关既已顺利闯过,桓温不敢耽误,旋即召集百官于朝堂举行废立大典。

        废立之事为西晋立国以来所无,既无先例故典可循,废立典礼亦不知该如何进行。文武百官僵立朝堂之上,手足无措,战战栗栗,桓温亦不免惶惑无主,不知所为。

        这时,唯有尚书左仆射王彪之依旧神彩毅然,毫无惧容。

        只见他凛然步出百官之列,对桓温道:

        “大司马阿衡皇家,本朝既无前例,自当倚傍先代。”

        说罢,命人取来《霍光传》,依照传中所述,当场便制定出一套完整的礼度仪制,供桓温及百官参照。废立大典因之得以顺利举行。典礼既始,首先由主礼官宣皇太后令:

        “王室艰难,穆、哀短祚,国嗣不育,储宫靡立。琅邪王奕亲则母弟,故以入纂大位。不图德之不建,乃至于斯。昏浊溃乱,动违礼度。有此三孽,莫知谁子。人伦道丧,丑声遐布。既不可以奉守社稷,敬承宗庙,且昏孽并大,便欲建树储籓。诬罔祖宗,颂移皇基,是而可忍,孰不可怀!今废奕为东海王,以王还第,供卫之仪,皆如汉朝昌邑故事。”

        随后,百官入太极前殿,桓温辄命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享收回废帝司马奕玺绶。

        司马奕着白帢单衣,跪呈玺绶,旋即步出太极西堂,乘犊车出神虎门,由侍御史、殿中监率兵数百人卫护左右,送还东海王府。群臣于神虎门外拜别司马奕,无不痛哭涕零,如丧考妣。

        在甲士将废帝司马奕遣送回王府的同时,桓温亲率百官,携乘舆法驾,前往会稽王府迎接会稽王司马昱入朝登基。

        司马昱一身丞相的朝服未及换下,不由分说,便被众人半拖半拽着架上乘舆,运进了宫。

        待入了太极正殿,褚蒜子即下诏立会稽王司马昱为新帝,诏书言:

        “丞相、录尚书、会稽王体自中宗,明德劭令,英秀玄虚,神栖事外。以具瞻允塞,故阿衡三世。道化宣流,人望攸归,为日已久。宜从天人之心,以统皇极。”

        司马昱戴平巾帻、着单衣于朝堂听诏,东向拜受玺绶,惊惧流涕,不能自己。

        是日,司马昱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咸安,尊皇太后褚蒜子为崇德太后。

        废立大典既成,百官散朝,桓温则于中堂分兵屯卫,暂驻宫中。不过一日的功夫,这台城便换了一个主人。

        日暮,司马昱一人呆坐在太极殿中,空荡的宫殿,冰冷的御座,沉重的冠冕,无不让司马昱毛骨悚然,汗滴占襟。

        逼宫、废帝、清君侧……以司马昱对桓温素来的了解,凡此种种最坏的情况,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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