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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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待橹。风波了无常,没命江南渡。

        ——王献之·《桃叶歌》

        自郗道茂死后,王献之完全变了。

        他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流连秦楼楚馆,混迹烟花柳巷。时不时喝得烂醉,四处撒酒疯。

        因为扰乱京城治安,王献之被官府抓了三次。次次都是司马道福派人出面求情,才保得他平安无事。

        建康城里的人都传王献之疯了,连王羲之都觉得王献之疯了。

        王羲之每次和谢安聊起王献之,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谢安看着心里不好受,所以在以卫将军开府之后,第一时间把王献之招进军府里做了他的长史。希望能借此让王羲之宽心。

        然而,卫将军府长史这个肥差并没能拴得住王献之,王献之挂着长史的职,每天干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事,毫无改观,甚至变本加厉。

        一日黄昏,王献之提半壶未喝完的酒,在秦淮河畔漫无目的的走。

        一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木桥上立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年轻女子,正要往河里跳。

        王献之没多想,扔了酒壶一瘸一拐的跑过去,努力想拦住她。结果不仅没拦住,反倒被那女子连带着一起摔进了河里。

        冬天的秦淮河虽没结冰,但水温还是刺骨得很。

        王献之脑袋向下落水,被那冰凉的河水刺得浑身一紧,呛了一大口水。他窒息了,肺里全是水,喉咙和鼻腔火烧火燎的疼。

        然而,也就是在那呛水的一瞬间,他看见郗道茂了。他看见郗道茂正奋力的向他游过来,他知道她是来救他的。

        明亮的月光洒在郗道茂身上,她浑身闪闪发光,远远看着真像个仙子。她在对他笑。

        “阿姊……阿姊……”

        王献之在心里默默的唤着,眼中的热泪融入冰冷的湖水,渐渐失去了知觉……

        等王献之再睁开眼,刺骨的冰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明亮的火光。

        橘黄色的火焰,偶尔透着红,在风里微微摇曳。干柴时不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多么熟悉的场景。

        只是王献之现在躺着的地方,看不见星空,看不见月光。

        王献之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他偏过头,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就蹲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那女子正把他的湿外套晾在一个用树枝搭起来的简易架子上。

        王献之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他的身子下面垫着干稻草,他一动,稻草就“沙沙”的响了。

        那正在晾衣服的女子闻声,忙过来扶他,

        “醒了?”

        女子的声音柔软而怯懦。

        王献之点点头。

        “卿的衣服全湿了,正在那边烘着,得一会才能干呢。”

        王献之又点点头。

        酒醉加溺水,让王献之的脑袋晕乎乎的,胃里也翻江倒海的直往上返,他皱着眉,闭着眼睛安静的坐着,缓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那女子:

        “卿想寻死?”

        女子顿了顿,点头。

        “为何?”

        女子垂眸不答。

        “遇上难事了?”

        还是不答。

        片刻,女子对王献之一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说完,转身要逃。

        王献之一伸手,正捉住那女子的裙角。女子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王献之见状忙松开手,

        “别怕,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卿若有何难处可以告诉我,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女子有些犹豫了,过了会,重新在王献之身旁坐下,似稍稍放松了警惕。

        借着火光,王献之得以看清了女子的脸。

        女子脸庞稚嫩,年纪至多不会超过十七岁。长着一双眼角微翘的丹凤眼,小巧鼻子,薄嘴唇,看着很灵气。

        “卿叫什么名字?”王献之忍不住问。

        “桃叶。”

        “桃叶?就是桃树上的……那个桃叶?”

        桃叶点点头。

        “我是一个歌女,生来就没名没姓,桃叶……是乐馆的嬷嬷帮我取的,因为乐馆门前有一棵桃树……”

        桃叶说完,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了王献之一眼。

        她虽还摸不清王献之的身份,但是看装束,她知道王献之必不是寻常百姓。京城里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瞧不起歌舞伎,她很怕会从王献之的脸上看到那让她无比熟悉的鄙夷。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王献之并没有对她的身份表现出任何反感。相反的,他的眼神黯淡、神色悲伤。

        她看得出他很同情她。

        桃叶其实并不喜欢别人同情她,但是比起那些厌恶,鄙夷,戏谑、嘲讽的眼光,同情对她来说,已是最具善意的了。

        现在不是好世道,四处兵荒马乱,人人都活得痛苦,人人都需要同情,有那善心同情别人的人没几个,桃叶觉得自己遇上好人了。

        沉默了一会,王献之问桃叶:

        “卿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想活了?”

        桃叶低着头,篝火的光倒映在她眸子里,她睫毛微颤,勉强扯起唇角,

        “我累了,我活得够了……继续活着……也不过是挨日子……日子太长……我挨不下去了……”

        王献之不由的打量起桃叶,她正是青春年华,却说着死气沉沉的话,她神色疲乏,眼睛里有厌倦,还有深深的绝望。

        这绝望让她一点也不期待看见明天的太阳,或许在她的眼里,光明比黑暗更加黑暗。

        这绝望对王献之来说一点不陌生,因为这绝望早已成了王献之的一部分,填充了他被郗道茂带走的那一半灵魂。

        可能是嗅到了相同的气味,桃叶慢慢放下了对王献之的戒备,

        “前些日子,我爹帮我从乐馆赎了身,我真开心,我以为他愿意让我回家了,我以为我自由了,我以为……”

        桃叶笑着,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可是……原来……我爹帮我赎身,只是为了用更高的价,把我再卖给别人……那个富商……今年七十了……家里蓄了十七个妾……我爹……要我去做那第十八个……我是他女儿……我是他亲女儿……我是人啊……我是一个人啊……他怎么能像卖货一样……”

        说到这里,桃叶忍不住把头埋进膝盖里,只是默默的,但王献之知道她在哭。

        事实上,如桃叶这般遭遇的人眼下实在太多了,多得人人司空见惯。

        如今,门第和阀阅就是一切,没有这两样的寒门尚且永无出头之日,勿庸说像桃叶这样的贱籍。

        桃叶哭着说她是人,可实际上,她的命和街上随处可见的丧家之犬、蚊蝇蛇鼠并无分别。

        若换做是从前,王献之是不屑去理会桃叶这样的“人”的,甚至连看也不屑看他们一眼。

        他们生来就在两个世界,他们之间的差距何止天壤。

        从前的王献之高高的坐在云端上,桃叶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工具,就像驭车的马,就像耕田的牛,他从没把他们当人看。他从没想过他们也有会情感,也会哭会笑,也会有痛苦。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现在的他,受过了命运的捉弄,尝过任人摆布的滋味,深知被逼入绝境的无望。他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豪门公子,现在的他能明白桃叶,能体会她的苦。

        他想帮她,帮她对抗她无力对抗的命运,仿佛帮了她,就是帮了他自己一样。

        桃叶的头一直埋在膝盖里,

        王献之沉吟片刻,问桃叶,

        “卿心中……可有如意郎君?”

        桃叶忽地抬起头,眼角挂的泪还没干,脸“唰”的就红了,

        “没……没有……”

        王献之点点头,又问:

        “卿方才说的那个七十老叟现身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桃叶惊慌起来:

        “公子想做什么?”

        王献之一笑:

        “还卿自由。”

        王献之的外袍是让桃叶用火烘给干了,可是里面穿的中衣还湿乎乎的黏在身上,晚风一吹,一阵透心凉。

        但王献之顾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帮桃叶一把,帮她一把,让自己心里好受些。他无法对抗命运,但他至少有能力让桃叶不再受命运的摆布。他不禁嘲笑自己,事到如今还是那么自私。

        经过王献之的打听,从桃叶的亲爹手里花钱买下桃叶的是一个流民帅,名叫刘虎,江湖人称虎老六。

        年轻的时候,刘虎手下有部曲数万,在江淮一带叱咤风云,雄霸一方,无人敢惹,俨然是条地头蛇。后来年纪大了,手下的部曲死的死散的散,他就孤身一人渡江来建康干起了贩卖奴隶的生意。

        刘虎手下的奴隶大多是为了逃避战乱,南来避难的北方流民,这些流民全都是黑户,朝廷收不着他们的税,刘虎却靠着他们血赚了一大笔横财。

        当年桓温主持庚戌土断,铁腕之下,刘虎损失惨重。

        后来桓温死了,土断也没原来那么严了,刘虎的日子又一天天过得滋润了起来。

        加上早年做流民帅时打家劫舍得的大笔黑钱,刘虎现在已成了京城小有名气的富商,有钱有势,除了被高门士族垄断了的官位弄不来,其他的那是要啥有啥。

        京城百姓一听见刘虎的大名,那是个个有多远就躲多远,避瘟神似的。时间一长,刘虎也觉得自己是神,整日在京城里横着走,恨不得认螃蟹当爹。

        所以在王献之找上门之后,刘虎并没把他当回事。

        王献之跛着脚,身后背个酒壶,头发散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黏着几根干稻草,还滴着水,怎么看怎么像个喝醉了之后失足落水的乞丐。

        “臭要饭的,滚滚滚!上别处要去!”

        王献之刚走到刘虎的大宅门前,就遭到了看门打手的驱逐。

        王献之立在门前岿然不动,冷冷看着那一身横肉的打手:

        “把刘虎叫出来,我要见他。”

        那打手两拳一攥,向王献之逼近:

        “好个臭要饭的,卿活腻了是不是?我家老爷的名讳也是卿这张烂嘴能叫的?!”

        说完,抡拳就打。

        王献之偏偏就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躲也不躲,看得桃叶一声惊呼。

        就在那打手的拳头离王献之的左脸只有一寸远的时候,刘虎出来了,他碰巧正要出门去赴一场晚宴。

        “怎么回事?”

        刘虎见打手揪着王献之的领子,走了过去。

        “老爷,这臭要饭的胆敢直呼老爷名讳,我正要收拾他给老爷出气呢!”

        打手说着,松了手。

        王献之抚了抚被打手揪皱的衣领,看着刘虎:

        “卿是刘虎?”

        刘虎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王献之一通,脸上带着戏谑,

        “是我,如何?”

        “桃叶多少钱买下的?我出三倍价,卿还她自由。”

        刘虎一听,觉得很有意思,他缓缓绕着王献之踱步,仿佛他是什么从没见过的奇珍异兽,要把他前前后后瞧个仔细,

        “卿出三倍价?好啊……没想到一个臭娘们这么值钱,要是多几个这样的臭娘们,那老子岂不是要赚大发了!?”

        刘虎说着哈哈大笑,转而问几个打手,

        “卿等说,这么划算的买卖我答应是不答应啊?”

        几个打手嘻嘻哈哈的笑,纷纷让刘虎快答应。

        刘虎一拍手:“既然他们都要我答应,那我就答应了。拿来吧。”

        王献之疑惑的瞥刘虎一眼:“什么?”

        “什么?当然是钱啊!卿要买这个□□拿钱来啊,总不能卿光吧嗒两张嘴皮子老子就把这□□让给卿了吧?钱呢?倒是拿出来啊!

        “我随身不带银子,卿把她的卖身契给我,明日我自会让人把银子送到府上。”

        刘虎终于在王献之正前方停下步子,笑嘻嘻的看着王献之:“我把她的卖身契给卿,卿改日把银子送到我府上?”

        王献之点头。

        刘虎面色忽变,由笑至怒毫无过渡:

        “卿真当我傻啊?!不要脸的狗杂碎,坑蒙拐骗都坑到老子头上来了,卿来之前也不先去打听打听老子是干哪行发家的!他娘的,不给卿一点颜色瞧瞧,卿就不会长记性!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刘虎一声令下,几个打手纷纷上前,左右包抄,把王献之围在一个小圈里,你一拳我一脚,三两下就把王献之打趴了,王献之蜷缩着,死死抱着头,像个破沙袋一样被人踹到西踹到东。

        桃叶眼看着王献之要被这群五大三粗的壮汉打死了,哭着跪倒在刘虎脚下,恳求刘虎让他们住手。

        刘虎一脚踹翻桃叶,大骂:

        “个臭□□!还没过门就跑出去和外面的野犊子勾三搭四,□□就是□□!骨子里就是个贱胚!好啊,卿不是喜欢勾搭野犊子吗?老子今天就扒光了卿的衣服,把卿吊到城门上,让全京城的野犊子都来好好看看卿这个臭□□有多骚!”

        刘虎说着动起手来。

        桃叶连连闪躲,又哭又叫,被刘虎一连猛抽了好几个大嘴巴子。

        刘虎虽然七十岁了,可是力气比起壮年毫不逊色,桃叶哪是他的对手,裂帛之声很快响彻整条街巷。

        这刺耳的声音响起时,桃叶也放弃了抵抗。她接受了,再糟糕的命运她都接受了,她甚至想,她本就不应该试图反抗。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反抗,她就不会拖累其他无辜的人,今天的悲剧就不会上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边围着王献之打的那群人却忽然停了手。一块从王献之怀里滑落的玉牌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一个打手捡起那玉牌迎着月光仔细看,待看清了上面的字,一张乌黑的大脸也跟着白了。

        “老爷!不好!”

        打手赶紧把玉牌拿去给刘虎看。

        刘虎蹙眉接过去,只见玉牌正中央端正的刻着一个“王”字,正上方还有一个模样别致的花草浮雕,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有资格佩戴的。

        “王……王?!他是王家人?!!”

        “王……王……王家人?!琅琅琅……琅琊王氏?!”

        “管他是琅琊王氏还是太原王氏,惹了哪一个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人……人怎么样了?不……会给打死了吧?”

        “应该还……还还还有一口气。这……这怎么办啊老爷!我们闯大祸了!”

        刘虎又惧又怒,狠狠一脚把那打手踹了个嗷嗷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他那娘的给老子惹祸!养卿等这帮蠢货迟早得把老子害死!还他娘的问老子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跑啊!”

        刘虎说完,扔了玉牌,和几个打手撒腿就跑。

        “卖身契!”

        王献之趴在地上,用尽力气对着刘虎的背影喊。

        刘虎头也不敢回,边跑边从怀里掏出桃叶的卖身契往后扔。

        那张薄薄的卖身契被风吹着,在空中飘飘荡荡,轻轻的飘落在桃叶面前,悄然无声,像一片落叶。

        桃叶怔怔的看着,半晌,泪落如雨。

        王献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擦了流进眼睛的血,一瘸一拐的走到桃叶面前,

        “卿自由了。”

        王献之的脸给打得像猪头,眼神却平静如水,他淡淡撇一眼桃叶,很快移开目光,脱了外套扔给她,

        “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王献之捡起地上的玉牌,拍拍上面的灰重新收进怀里,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因为王献之,桃叶终于得到了自由,真正的自由。

        这自由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可现在真的得到了,又叫她手足无措。

        除了歌舞,她一无所长,除了乐馆青楼,没有容得她自食其力的地方,这个世道提供给女子的选择实在少得可怜。可她总不能再做回本行,重走旧路,否则之前的一切抗争都将变得可笑而毫无意义。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大地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处。

        桃叶披着王献之那件宽大的外套在街巷里漫无目的的游荡,她身无分文,饥肠辘辘。没有人可怜她,因为她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桃叶知道,这样下去她会死,她会变成一具尸体倒在街头巷尾,或是哪个无人的角落,被野狗分食,甚至是被饥饿的人吃掉。

        可是她不想死,现在的她已和那晚秦淮河畔欲投河自尽的她不是一个人了,她已经拥有了自由,她想活着,自由的活着,不是做个牲口,而是作为一个人,重新的,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抱着这一丝对活的渴望,她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去找王献之。

        其实,彼时的桃叶还不知道王献之叫王献之,她只知道王献之姓王,这还是那天晚上从刘虎口中听到的。

        王氏家族很大,和刘虎一样,桃叶也不知道王献之究竟是属于太原王氏还是琅琊王氏,但不论如何,王氏作为江南首屈一指的豪门,必定住在那乌衣巷里。这一点,毋庸置疑。

        于是,桃叶每天蹲守在乌衣巷口,开始了她漫长的等待。

        乌衣巷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位高权重、倾动天下的大人物,在这样的地方,桃叶的存在显得异常的扎眼。

        不出所料,桃叶很快遭到了驱逐,那些人拿着扫帚、鸡毛掸子,或者干脆泼出一盆水,像赶苍蝇耗子一样的赶着桃叶。

        没有办法,桃叶只能躲去离乌衣巷稍远的地方继续守着,日复一日。

        就这么等了十来天,桃叶终于等到了王献之。

        再次看到王献之的那一刻,桃叶欣喜若狂,自大她爹把她卖了,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她心里已经下意识的把王献之这张不那么陌生的脸当成了亲人,她太想有个亲人了。

        王献之的左右皆有护卫,是那日王献之被打之后,谢安加派给他的。桃叶不敢贸然靠近,只好在王献之身后远远的跟着。

        桃叶很有耐心,她一直找不到靠近王献之的机会,便一直跟着他,她很快摸清了王献之的出行规律,只要王献之出门,她便在后面跟着。

        就这么过了没几天,负责保护王献之的护卫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了异样。在途径长公主府的时候,护卫把情况告诉了王献之。

        王献之这才更加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桃叶。他让两个护卫退出十步开外,问桃叶:

        “跟踪我?”

        “不不,不是跟踪,”

        “不是跟踪是什么?我的护卫刚才跟我说,卿已经跟了我三天了。”

        “不,我,我……”

        “卿已是自由身,为何还跟着我?”

        桃叶咬着嘴唇,低着头,半晌,道:“我无处可去……”

        王献之默默打量桃叶,目光扫过她凌乱的发丝,无助的双眸,瘦削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

        很合时宜的,一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飘入王献之的耳朵。

        王献之显得有些犹豫。

        他下意识的抬头,斜睨一眼长公主府门头上挂着的,刻有“长公主府”几个大字的匾,眼神里不知为何,又忽然闪过一抹怨毒。

        过了一会,他唇角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对桃叶道:

        “跟我来。”

        长公主驸马要风光纳妾的消息很快在京城炸开了锅。

        京城的茶楼酒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王献之把桃叶带回家,当着王羲之和郗璿的面说出要娶桃叶的时候,王羲之气得当场就厥了过去。

        郗璿的反应倒是没有王羲之那么激烈,她只是懵了,懵得一屁股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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