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番外谢玄打工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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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孟知周感觉浑身剧痛,鼻子里充斥着艾灸的气味。他勉强撑坐起来,只见自己正身处一个小木屋中。

        “这是哪?这是哪?!”

        听到动静,原本正在屋外和大夫说话的谢玄、谢道韫赶紧跑进里屋来。

        谢道韫上前想把孟知周按躺下:“这里是医馆,大夫说卿伤得不清,要卧床静养一个月,卿不能起来不能动!”

        “医馆?静养一个月?!”

        孟知周闻言忽然暴躁起来:“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在这里躺一个月?!我没钱治病!谁让卿等带我来的?我没钱!没钱!让我走!”

        “都什么时候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在这种性命攸关的关头还口口声声只在乎钱,谢道韫觉得孟知周简直愚不可及。

        “当然是钱重要!我的命算的了什么……算得了什么?别管我!卿等别管我!”

        孟知周有气无力的吼着,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爬起来,又跌滚到地上。只见他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神从狂躁变为惊慌:“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呢?!”

        他趴在地上像条扭曲的蛇,四处游动抓挠。

        “卿要找什么东西?!”谢道韫被孟知周这忽如其来的狂躁吓了一跳,

        “包裹!红色的包裹!我一直抱着的那个红色包裹!”

        “是不是这个?”谢玄赶紧从外面的桌上拿来一个红色包裹给孟知周,包裹原本正和孟知周的外套一道,整齐的摞放在外屋的一张胡床上。

        孟知周都不及回答是否,一把夺过包裹,死死抱在怀里,像是那包裹里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随后,他变得像只生人勿进的刺猬,拒绝任何人的帮助,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地上爬起来,磕磕绊绊、踉踉跄跄的往外走,或者说“逃”更合适一点。

        “卿不能走!大夫说卿的伤……”

        “二位,”孟知周在大门边驻足,打断了谢道韫的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我家中贫穷,身无长物。二位好意,我无以为报……”说罢,只见他膝盖一弯,忽然跪倒在谢玄和谢道韫面前,伏身于地:“这一跪当是答谢。”

        谢玄见他这副样子,忽然回想起之前他给那吴老九下跪,一瞬间,就仿佛自己和吴老九成了一类人,简直愈想愈气。

        “男儿膝下有黄金!卿这副骨头怎就这么软?卿难道就没一点自尊吗?!”

        “自尊?呵……”

        孟知周的头还是伏在地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但已经不再发抖了。

        “自尊自是人人都有……”

        孟知周说着顿了顿,仿佛重新调整了气息。

        “只不过它对有些人来说是奢侈品……如果有一天,卿连饭都吃不饱,卿就会知道,自尊没什么用……他只会让卿饿肚子……扔了它,才能活。”

        孟知周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他没说要去哪,谢玄和谢道韫也没问。或许他们只是一面之缘,今后的漫长人生,他们都不会再遇。其实若是按照二人原本的生活轨迹,孟知周这样的人,他们怕是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甚至不会知道有他们的存在。

        那天,孟知周的话让谢玄陷入沉默。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早已司空见惯的碎银子,若有所思的盯着看了许久。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几经周折,找了一间还看得过眼的屋子安顿下来之后,谢玄和谢道韫才惊觉身上带来的盘缠竟已被花得所剩无几。而现在离他们离开金陵才仅仅过去五天时间。

        二人搜遍随身的行李,翻遍浑身上下的口袋,数来数去,余下的钱都只够他们再吃一顿晚餐的。再不出去找活干,明天他们的三顿饭可就要没着落了。

        但此时的谢玄和谢道韫还完全没能意识的问题的严重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过了十几年,让他们把世上的一切事都想得很容易。

        找个活干容易啊,我堂堂谢家公子,饱读诗书,写得一手好文章。文能治国,武能伏虎,想在那些下等人中找份粗活干干,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谢玄得意洋洋的这么寻思着,仿佛自己这活祖宗去哪家铺头干活,就是对哪家铺头的恩施。谢道韫的想法也大抵不差。

        于是他们花了小半个下午的时间在贵城闲逛,把张贴在城中各个犄角旮旯的招工启示都撕回来整理一遍,再一一踩点,摸清那些店的大概位置。贵城不大,小半个下午足够逛完一圈。

        第二天一早,二人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便开始由近及远,一家家开始了他们的“求职之旅”。本想着这“求职之旅”肯定是“短途旅行”分分钟了结的事,于是二人只一人背了一个小水壶,什么干粮都没带。

        哪曾想从大清早到晌午,二人从第一家铺开始一路碰壁,一连被二十来个铺头拒绝,实实在在的碰了一鼻子一脸的灰。

        试工的时候,谢玄因为不会洗东西,打坏了店里的许多碗碟,倒贴钱不说还被划破了手;炒菜的时候被锅里溅出的热油烫伤了胳膊,给客人的衣服熏香没掌握好火候,直接把人的衣服给烧着了……谢道韫则被数十家店老板当作落跑小媳妇,差点被扭送官府。还有一个肥头大耳,胖得和冯记的冯老板有的一拼的茶楼老板对谢道韫毛手毛脚,表示接受她打工不行,接受她当小妾倒是可以考虑。或者他还认识城南妓院,据说那里常年缺人。

        比起谢玄,甚至没有人愿意给谢道韫一次试工的机会。在他们看来,女孩唯一该做的正确的事就是待字闺中,没事绣绣花,学学怎么伺候人,然后嫁人生孩子、养孩子。小小年纪就跑出来抛头露面的女孩不是落跑小媳妇就是鸡,谢道韫因此大受侮辱,委屈得眼泪直流。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打击,二人的风发意气不在,变得想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吧唧的,垂头丧气。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心情虽然低落,但是肚子还是准时的咕咕叫起来。“身无分文”这个词和他们的距离原本就像火星和地球,但现如今,他们身上仅剩的一点钱,已经被谢玄悉数赔了人家的碗碟。他们确实已经身为分文了。

        “我们要被饿死在这里了……”从未品尝过饥饿滋味的谢玄,留下了恐惧而悔恨的泪水:

        “我还有很多大事要做呢。我怎么能……怎么能被饿死在这里啊?!”

        谢玄忍不住委屈的哇哇大哭。

        “都怪卿,当初娘给卿钱,卿接过去买了那破风筝不就好了吗,也不会有今天这事!”

        谢道韫也因为饥饿、委屈开始责怪谢玄。

        “是我要出来打工,谁让卿也跟来的?卿等女孩就是累赘,什么都不会,只配在家生孩子!”

        谢玄也不甘示弱的说着极恶毒的话,他们都极力的把自己的恐惧化作刺向对方的利刃,唯恐伤对方不够深。

        谢道韫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原来卿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想我的?!”

        谢玄避过谢道韫的眼神,把脸撇向一边。

        “我什么都不会,卿又会什么?还不就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大少爷?卿连生孩子都不会!若不是怕卿会有危险,谁要跟卿到这鬼地方来?!”

        “我……!”

        十几年来,姐弟二人的相处向来是姐友弟恭,对方如此“青面獠牙”的样子,二人都是第一次见。真恍如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直叫人哑口无言。

        人就像复杂的多面体,若非身处某种境遇下,有些面永远不会被看见。甚至连本人都不会知道它的存在。

        天色渐渐暗下来,略带凉意的风吹拂着两具饥肠辘辘的躯壳。

        绝望化身黑夜,一寸一寸将二人吞噬。陌生的边境小城、四下荒芜、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二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种茫然无着的虚空和无助足以吞噬任何一个脆弱的灵魂。

        谢道韫沉默着,谢玄也不再哭了。因为他的眼泪在这里换不来任何好处。

        此时,谢玄千头万绪的脑海中忽然飘过那天孟知周临别时的身影,那身影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那蓬乱的头发;毫无血色、满是淤痕的脸;那捉襟见肘的破布衣,露出脚趾的草鞋、那跪在地上卑微的模样,还有他说过的话。

        远处的几间小酒馆亮着灯,食客热闹的嘈杂声混杂着炒菜的香气阵阵飘来,像是耳语。在金陵,谢家是生活在聚光灯下的名流,他们从来身处热闹之中,宛如众星捧月,一切都似理所当然。谢道韫和谢玄从来不曾去看一眼那黑暗处,那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而今,那热闹却让他们望而却步,望尘莫及,但其实他们还是他们,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不过是口袋空空,头上缺了一个姓谢的名头。

        一瞬之间,谢玄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惊讶于这一新发现,同时又感到无边的失落和沮丧。但这依旧改变不了现实,他们目前需要的不是顿悟,而是一顿饱餐。哪怕只有一个馒头也好。

        谢玄正这么出神的想着,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巨响。“噗通”一声,谢玄吓得浑身一哆嗦。借着小酒馆照过来的微弱灯光,他看见他的脚边,谢道韫正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她的呼吸微弱、嘴唇紧抿、面色青紫。

        谢玄吓坏了,眼泪重新占据了他的眼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时,一阵铃铛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原来是一个卖完了货的小贩,正推着一辆板车往回家的路上赶。

        此时,“尊严”在谢玄这里成了孟知周口中所说的没用的东西,被彻底抛到了脑后。谢玄毫不犹豫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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