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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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伯父将生意交给她,从来都不是因为认可她的才干,而是那些腌臜的生意,他沾不得手,需要有一个人替他去做。

        她是二房的女儿,将来即便东窗事发,对他的牵连也是最小的。如今这一遭,私盐和那些私印钱,自然是不能再做了,生意上的事自然不会再让她沾手。

        陆令晚扯唇冷冷一笑,那又怎么样呢,真当她稀罕打理这些破生意最后的钱还不是要乖乖的交给他和侯府二公子那边,她不过得个皮毛。

        入宫为妃的事一了,齐昭南很快便会过来提亲,她也很快就会脱离这个家了。

        想到这里她抚过有些发烫肿起的半边脸颊,觉得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可是宽慰之中却又起了一丝忧心,永昌伯府如今算不上是顶显贵的,于朝事上参与也不多,可到底也是累世的爵位,祖上曾出过一位太师,永昌伯娶的又是太皇太后颇为宠爱的郡主,如今众子弟也皆有官身。

        只是不知道这些能不能让她那个伯父放她嫁人,还是想着用她来换一门更好的姻亲。

        陆令晚擦了擦掌心,眼神里浸了些冰冷。她不会再引颈受戮、任人欺凌了,她帮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脏事,手里多少还是有一些把柄,能要挟她这位伯父的。

        陆令晚刚回来就吓了石青一大跳,见小姐那半边面颊即要肿起来的模样,她赶忙亲自去厨房要了煮熟的鸡蛋将皮剥开来,往自家小姐的脸上小心揉按着:

        “大老爷怎么能下手这般重姑娘家的面皮儿……”

        石青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房外的动静。她赶忙转头去看,见是二老爷和二夫人来了,忙恭敬行礼。

        ”娘,您怎么过来了?”陆令晚见着爹扶着娘一路过来,忙上前扶着,“秋日里夜凉,有什么事我去便是了。”

        二夫人柳氏正是听闻女儿在大房里遭了训斥,这才急急赶来。这一见却着实惊着了,见女儿那半边红肿的脸,柳氏心疼的几要说不出话来。

        “娘,没事。”

        陆令晚冲她笑了笑,将柳氏扶到罗汉床上坐下来。

        “我知道你都是因为娘的身子,所以才……是娘拖累了你……”

        “娘,没有的事。伯父的脾气向来如此的,娘不必介怀。”

        二老爷陆茂柏见势想要说什么,柳氏就忽的一阵咳嗽上来,她拿帕子掩了掩勉强才压了下来。二爷陆茂柏见妻子咳疾又犯了,赶忙上前抚顺,又转头对陆令晚道:

        “早说了,不让你那么那般掐尖要强,要你找个本分的儿郎嫁了,你偏是不肯,非要入宫去选什么妃子。那宫里哪是那么好待的,如今倒成了京里的笑柄。我和你母亲待在房里,都能听到你的笑话。还有一个女儿家家的,揽什么生意陆府的那些生意自有大房管着,你掺合什么如今倒好,办不好了差事,吃了瓜落,惹得你娘担惊受怕。都说了过日子平平淡淡便好了,你早日找个可靠的后生嫁出去,你娘心安了,病也能好得快些……”

        这些话听入陆令晚耳中,只觉得不知比挨那巴掌痛上多少。

        还以为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原来至亲的埋怨和否定总是最伤人的。

        陆老太爷在世时,共育有一女二子,只有他的父亲是庶出,是吴姨娘所生。

        只是当时陆老太爷偏偏最宠这位吴姨娘,因此在世的那些年,是很疼他这个庶子的。

        反倒因为厌恶发妻的缘故,对嫡亲的一子一女倒是冷淡。

        如今那一女也就是令晚的姑姑,早些年嫁入忠勇侯府做了继室,生下了侯府二公子齐曜北。老太爷几年前病逝了,老太爷死后,由嫡子大老爷掌家。那时候太夫人还在世,对二房打压的厉害,是最艰难的时候。直至老夫人去世,二房的日子才好过些。

        只是大老爷待二房一向淡淡的,位居户部左侍郎,向来不喜也看不上他这个一辈子只在员外郎上打转的庶出弟弟,甚至还曾在他有起头之势的时候,竟想着……若不是被她无意间听到,若不是那几年她努力让伯父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只怕如今大房早已侵吞了大部分的家产,与他们二房分家了。

        柳氏平缓了些许,便低声劝着自己的丈夫。

        父女两人都顾忌着柳氏的病,便也都平息了下来。

        此时门外丫鬟来报,说大老爷让二老爷过去一趟,陆茂柏这才匆匆地走了。

        柳氏握紧了女儿的手:

        “别怪你爹。我们就你和彦哥儿两个儿女,又怎么会不疼你他年轻时也是上进的,只是到底在强出头一事上吃了太多的苦头,总想着让你避开些躲远些。”

        “娘,我知道。”她宽慰地笑笑。

        柳氏见女儿这般懂事的模样,更是愧疚:“也是我拖累了你父亲,他当年也是满身的才华,若当年听了老太爷的,娶了那李家的嫡女,又怎会……唉……”

        “娘,别这样说。”她去扯柳氏的袖子,“都过去那么久了,爹不会在意的。”

        柳氏叹了口气,收了泪水:“但你爹说的也对,嫁人不求什么高门大户,嫁个老实本分的人,日后相夫教子,平淡一生也就是了。”

        陆令晚压住心中的酸涩,只是点点头。

        送走了柳氏,陆令晚一个人坐在罗汉床上,怔了许久。直到丫鬟木香带着上菜的婆子走进来,低声唤道:

        “小姐。该吃晚饭了。”

        陆令晚这才惊回神来,却想起往日这个时候彦哥儿该下学了,去过爹娘屋里便早该来这儿的,今日却迟迟不见来。

        正在此时,照顾彦哥儿的林嬷嬷就急匆匆走进来:

        “三小姐,彦哥儿今日下学便是哭着回来的,闹着说明日不肯去族学。老婆子也不敢拿此事去打搅夫人,只得先报到小姐这儿来了。”

        陆令晚听闻眉心一蹙,粗粗问了几句便随着婆子一起去了彦哥儿所在的东厢房。

        待陆令晚将彦哥儿劝解好从东厢房走出来,仰头一望,天已黑沉了下来,薄薄的一层雾气笼罩着,滚了毛边的圆月挂在天边一角。

        她仰头看着那温吞的月色,突然就止了脚步:

        “木香,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必跟着了。”

        “小姐……”

        木香想要劝小姐些什么,却咬住唇,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陆令晚垂了眼,只漫无目的的向北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要在哪里停下来,只是想这样走一走。

        夜风往沁凉的脊背一吹,她停住步子,眼前是一座上了锁的宅院。

        满墙的绿藤蜿蜒而上,墙壁间的风吹来,碧叶簌簌作响,灰白的墙皮儿裹着尘埃掉落。

        这是旧时祖父的居所,她记得那个时候祖父是很疼他的。

        听大人们讲,她还是小小一团的时候,就喜欢趁着祖父讲话时爬上他的膝头去捂祖父的嘴,祖父无奈的将她的手抓下来,轻拍了拍,说“囡囡乖”,然后父亲、母亲、伯父伯娘、姑姑他们乐呵呵的笑得一团和气。

        往前走一步,忽的斜侧里一根长出的枝条,将腰间的香囊勾掉了。

        她停了下来,缓缓蹲身想要去捡。捡起来,却不知为何指尖一松,香囊又掉进了尘土里。

        她再次蹲下来,却没有去捡那滚进灰尘里的香囊。

        脸上痒痒的,有什么东西砸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滚了灰尘的香囊上,已晕的斑驳一片。

        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手上一片濡湿。她哭得再也抑制不住了,捂了脸,任由泪水肆虐而出。

        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好像双腿都已经蹲麻了。

        整个身子忽地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秋风都和缓了许多。她仰起头,挺拔的身影和他清贵熟悉的面容,是齐昭南。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

        站起身,脚下却突然一个踉跄。她被那人抱了一个满怀,他的怀抱那样紧,又那样踏实而温暖。

        他压着怒意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

        “陆令晚你就是个傻的!在这里哭谁能看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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