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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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总管太监张通脚步匆匆地入了乾清宫内殿,引得两侧的铜鹤烛灯摇曳了几息。

        他绕过描着锦绣河山的镂雕红木地屏,走到案后皇帝身边,低声回禀:

        “陛下,那小德子受不住刑便已招了。那日便是受了忠勇侯府世子的指使,引陛下到那万春亭附近,这才撞见那一幕的。”

        朱承梓听罢抬了腕,将笔尖儿往朱砂里一蘸:

        “他何时与齐昭南勾搭上的,可问清楚了?”

        “说是半年前,小德子和殿里的小寿子两人一直不对付。世子爷答应帮他铲除异己,也就是那时小寿子生了疾病,他才顶上来。”

        皇帝将批阅好的奏折往案头一搁,眸中愈发的晦暗:

        “他手伸得愈发的长了。”

        张通察觉到皇帝的不悦,眉眼压的愈发低:“陛下,这小德子该如何处置?”

        “放出来。让他回到原本的位置,对外只称是养了场病。”

        “是,老奴即刻就去办。”

        张通心里有了数,这是要盯紧了这奴才,只看那世子爷下一次传的令是什么。

        “吁——”

        车夫一勒僵绳,一架四角坠着香球的清贵马车便停在了杜仲茶馆前,陆令晚从上头走了下来。

        这处茶馆是她名下的铺子,往日里与齐昭南会面时都在此处。

        她看着那黑漆的匾额,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抬脚往茶馆内走去。掌柜的见她来,行了一礼道:

        “那公子已在房内候着了。”

        陆令晚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便顺着木梯走到了二楼的雅间。

        镂雕莲花纹的门扇一推开,陆令晚就见到了坐在南窗下的齐昭南。

        他侧身跪坐在青色的团蒲之上,手上端着的是馆里那套上好的定窑白瓷茶盏,纯白一色,半点杂色也无。

        金灿灿的光从南窗里铺陈进来,他脸上的神色却仍旧晦暗不明。

        陆令晚正斟酌着一会儿的应对之策,分了神,却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便朝着地上栽了个跟头。

        好在这茶馆的地上早铺了一层杜衡纹样的长绒毯,因此虽跌的厉害,却也不算是太疼。

        她朝脚下一望,只见那里不知多出一根扯直了的细绳,不仔细看,当真察觉不出。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头顶上罩下来,挡住了外头明晃晃的光。

        齐昭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并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陆令晚,平地摔跤的滋味儿如何?”

        陆令晚抬头看向他,逆着光不甚分明,只瞧见一副似笑非笑的轮廓,那声音里分明透着寒凉。

        她平静着神色,缓缓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仍旧那么无波无澜的看着他:

        “要是这般可以让世子爷消气,那便……甚好。”

        她低眉敛目地说着:

        “世子爷今日若要出气,我悉数受着。只是还请世子爷往后放过我,我只是陆家的一个小小女子,从来都左右不了什么。即便听了长辈的意思,打理几桩生意,入宫去选妃,不过是求生而已。如今,既这两桩事已了去,世子爷何不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齐昭南听的笑了。

        她往日里那般高傲的人,挺直的脊梁从不曾吹折过。可眼下为了远离他,竟然愿意伏低做小。

        可是这样的服软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强硬?她依旧是那个高傲如斯的陆令晚。明明有那么多柔和的手段可以让她循序渐进,可她还是选了最利落的一种。

        “你这算是在求我吗?”

        “是。”

        陆令晚闭上了眼。她从昨夜就后悔了,悔不该一时冲动,只为了让他行事顾及些,便莽撞地偷出二人来往的信件和那本账册,终究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了。

        手腕忽的一紧,传来清晰的痛楚。齐昭南抓着她的手腕,逼着她抬起了头来,脸上的愤怒再无半分遮掩:

        “求我?你既想着求我,便诓骗我?迷晕我?窃走我的信件和账册?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

        陆令晚看着他伶俐起来的眉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这样的人物,他这样的盛怒之下,她又怎会全然不惧。

        陆令晚缓和了一会儿,才勉强在这样的盛怒之下维持着镇定。

        昨日将他迷晕,只因从前她也曾给他写过几封字字含情的书信,生怕他日后以此来要挟利用坏她清白。

        可当她拿走那些书信之后,一撇眼见书信下压着几张纸。展开来粗粗一看:

        “九月十六,陆三小姐起于卯时,仅食米糕两块。秀眉长蹙,面有沉忧。陆大老爷派一嬷嬷至,为其悉心梳洗装扮。四时二刻,乘马车入宫选妃。午时正于皇宫南门出,面色不虞,马车拐入街角,忽急转,一路驰奔至陆氏钱庄。酉时方回府,与陆府大老爷密谈两刻方出。面有掴痕,然神色平宁。回房后,其母柳氏及陆府二老爷前来探看,陆三小姐遭父训诫。待柳氏及二老爷出,于罗汉床上怔然,枯坐良久。有仆妇前来禀陆少爷之事,陆三小姐仓皇而出,去往东厢房劝说。后散左右,独行院中……”

        “九月十五,陆三小姐卯时二刻,辰时食金丝小卷儿,并鸡丝粥一碗。其后于院中练习宫中礼仪。午膳所食尚可,有喜什锦豆腐捞一菜。后小读游记两篇,午睡两刻。未时二刻,苏家小姐前来探望。二人闺中密语,交谈甚欢,所谈均皆为入宫选妃之事……”

        那时陆令晚只觉脊背生寒,浑身竟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的一言一行,一饭一饮,竟都在他的严密监控之下。

        就在这时,她无意间将案角的账册拂落一地,却见那账册皆用密文写成。心中一惊,想了想,终究把那两个账册拿走了。

        思绪收回,陆令晚撇过眼去,不再与他对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陆令晚咬了咬牙,知道今日必须与他做个了断,再拖下去后患无穷:

        “昨日所为,不过是小女的自保之策。如今既世子爷的目的皆已达成,不如今日彼此放过,日后嫁娶两相宜,老死不相往。无论陆家待我如何,我都不会与陆家兵戈相向。所以,日后,世子爷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思,我也绝不会再做世子爷手中的棋子,或是一柄趁手的刀。如果世子爷同意,我自会将账册完好归还。如若世子爷偏要一再相逼,我也只能拼死一搏了,届时不过是……”

        陆令晚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身子便被一股巨大的蛮横力道一扯,人便被压在了那张檀木圆桌上:

        “好!你觉得我在利用你,觉得我在对你耍手段!我今日便让你看看,怎么才是真正的手段!想同我老死不相往来,我今日便让你万劫不复,再无退路!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厉害的小嘴还能再说出什么!”

        齐昭南说着,便要去解她腰间的湖绿色束腰。

        陆令晚压住喉中的惊喊,只费力挣扎躲闪。不是没想过他会用强,只是到底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她自恃有把柄在手,他怎么敢……

        见束腰已被扯下,陆令晚此刻已是只惊怒交加:

        “齐昭南,你今日若敢……若敢……明日那两卷账册,便会交到二公子手中!我实不知那账册有何机要,但想来我那觊觎你世子之位已久的表哥,定然会抓住一切机会置你于死地。”

        “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阿晚。”

        他说的阴冷,心中的怒气像是再也压制不住,顷刻间不要喷薄而出。

        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同自己服个软,眼下倒觉得是当真要好好惩治一番了:

        “好!你既愿意当这个出头的椽子,我便成全你!你尽可以试试,爷活到今日,还从未吃过谁的威胁,你是第一个,是个有胆识的。”

        他说着,正一把扯下她的月白色撒花襦裙。

        她但凡还对两人的情分有一丝一毫的怜惜,昨日便不会将他迷晕行窃,今日也不会来要挟于他,她是铁了心要与自己一刀两断的。

        想到这儿齐昭南只觉那滔天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那点子残存的理智也要被愤怒吞没殆尽。

        “齐昭南……”

        她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带了哭腔,已是软了下来。她甚至不敢再挣扎下去,生怕弄出了太大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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