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尘埃落定

第(1/2)页

因陌云闲这一番折腾,将我本想问清楚的话尽数挡了回来,我是有些生气的。

        但转念一想,倘若我真乘着刚瘫软在他身上的空档说些他不爱听的,保不齐自己会不会被吃干抹净。

        想通之后,索性便把那些话统统咽进肚里,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他怀中,破罐破摔了。

        左右是他不讲道理在先,这官司就算判到天君面前,仍旧是我占理多些。

        可这边陌云闲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对于我是否真的要回北方这问题实在锲而不舍,那时我脑子虽乱成一团糨糊,但一诺千金这道理还是懂得。

        若答应他不回北方,便算应下了那几句叫人头大的凤求凰,若说非要回北方去,日后与他便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种情况虽是早就想清楚的,但若叫我说出来,于我于他都免不了一番伤情。

        我看着他满脸殷切,实在不忍再同他打什么诳语,便想含糊几句蒙混过关,可惜我向来是个不会骗人的,面对他一字一句的追问,实在接不下话来,只好演了场装死的戏码,盼着他是个通情达理的,就这般放我一马也是好的。

        万幸,我赌对了。他见我低下头去沉默良久也不再追问,只将我送回房,要我收拾些行李,午时便启程回乡。

        我进屋后脑子仍没那么清醒,好在吹了一路的风,初春的日头同冬日里总是不同,还是有些晃眼的,回屋后睡意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先不管回不回北方,把东西收拾好才是关键。

        我在收拢衣服的过程中思索良多,虽没来得及从拜师昆仑墟想到跳落诛仙台,但作为沈岱活的这小几十年还是缕的清楚的。

        半年……

        我是一定要走的。

        池信说过,我只剩半年了。

        若墨渊是回来了,可回来后便同我说三百后要再去祭一次那东皇钟,并且这次叫我切莫等他,此一别即是永别,想来那以后天宫的史书上写的便是墨渊上神同座下十七弟子司音神君双双祭钟灰飞烟灭了。

        于陌云闲来说,若我今天没走,我不知道他这三十余年的劫会不会就此为止。

        他留下了我,却又留不住我,若到那时在同他说什么人固有一死,那便是最大的出尔反尔。

        眼下他正执着于我的去留,若日后才叫他意识到或许我留下来才是最大的错误,我怕我会后悔。

        我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面抹了把脸上的残泪,一面将收拾好的包裹放到门口。

        我在衣柜最深处找到了当年在北方时,陌云闲给我买的那套红衣,虽然已经过去几年,可穿在身上仍是正好,不曾小了去。

        我将那衣服换好,别上玉佩,随后又随手缕了跟发带将头发轻轻挽起。

        是时候说声再见了。

        我将屋子收拾的干净,可看着脚边零散的包裹却不住泛起愁来。

        可这次回去打的是祭祖的名号,带着许多行李实在累赘,我心中恨恨,早知道就不收拾了,如今若叫我将里面的物什挨件摆放回去,倒不如直接一道天雷将我送走来的痛快。

        离我最近的一个包裹中有一本道德经露出一角朝我招手,不知是在挽留我,还是希望我不要将其舍弃。

        可惜了,如今我连自己都留不住……

        噼啪——

        我拿起火折子,将刚刚试图唤醒我一点心软的道德经点燃,掷在地上。

        我将众多包裹挨个搬到院中旷荡荡的地上,看着那火苗舔舐着每一本书卷,每一件衣衫。

        这样的话,也好叫陌云闲不至于看着这院中一应物件便要感慨物是人非,于他于我都算好事。

        我这辈子若同白浅比起实在清苦了些,但比起素素仍是绰绰有余,只因前半辈子执着于为沈家一众寻些道理,后来自知时日无多,强打着精神怏怏活到如今,以至于这房中除了四季衣物和几应书卷,再无旁的了。

        索性尽数烧了,也算给沈岱一个交代,只今日过后,世间再没有沈岱的痕迹了。

        我将最后一件冬衣轻放在火堆旁,作别这二十余年的时光,一番回忆下来,忍不住感慨在青丘来之前虽想的清楚,知晓此一路并非游山玩水,可却未料到一路下来能有如此坎坷离奇,回去定要问问是何人谱的这命理。

        正当我想着能不能找些会编故事的将我这几年时间编出一折子戏来唱来听听,便被这半人高的火焰对面的人影吓了一跳。

        我看着陌云闲铁青的面色在日头和火焰的双重映照下愈加渗人,一时间连半句话都没能挤出来,只好后退几步,既然自己离他远些,还隔着火堆,他大抵便不会朝我来上一刀以泄愤恨。

        “这便是你的答案吗?”

        什么答案?

        我不清楚他在问什么。

        万幸陌云闲对我这没几日活头的性命无甚兴趣,只指着火堆留下一句疑问便转身离去,且根本不给我回答的机会。

        走得这般快,倒叫我松了一口气。

        我将母亲留给我的手绳送给团团焰火,权当做最后的馈赠,转身回到房间。

        可刚坐在小榻上时,便被一抹银白晃了眼睛。

        啧。

        我看着角落里的一柄短剑,心中一阵酸涩。

        当年陌云闲送的那把实在是柄好剑,那日逃亡时被我随手弃于荒郊,可后来被于肃云将将寻了回来,我起先摸不清是何用意,后来想想他是叫我记着沈家军众,怕我做了傻事吧。

        可惜他错看了我,陌云归于我来说,是同四哥一般的亲人,实在毫无儿女之情,更谈不上生死相随。

        陌云归的死,是我在人间筹谋一生中,唯一的意外。

        我将那短剑拾起,握在手中思忖半晌,便起身走出房间。

        若有一日能遇到陌云归,再同他道声谢吧。

        我看着门口燃烧殆尽的火堆,心中一阵畅快,仿佛将这十余年来积压下来的烦闷也尽数烧了,化成灰,被风吹成一个个旋徘徊在我脚边。

        风吹杨柳,天色湛蓝,我看着三两喜鹊落在枝头,替我庆贺这新生。

        我将那火堆旁掉落出来些未被烧透的书简残骸,丢进残焰中,径直走出小院,一路向前。

        别了,沈岱。

        我按着约定寻到马车所在,想到此一去便无回首之时,心里不免一阵空落。

        我本提这一颗心,在外面壮了好一阵子的胆才敢应着峥,走上马车。

        我坐稳才发觉这一番准备算是白费,之见陌云闲靠在车窗一旁小憩。

        是因为等我太久了吗?

        我见他没有要醒的迹象,眼看着日头已然高悬,便叫峥先行启程。

        我本想着寻些什么给他盖上,减些着凉的可能,可眼看着这一阵颠簸下来,陌云闲仍是没有要醒的迹象,我便知道,他根本没睡着。

        我从没想过陌云闲竟也会耍些小性子,也对,他同墨渊有些时候确实不尽相同。

        “师父,你就不怕等你醒过来时,我早弃车而逃,叫你再也找不到了吗?”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今日到北方见陌云归最后一眼,便远离这纷繁是非,寻些清净之所自生自灭去了。

        我见陌云闲仍是装睡,便将身上披风解下,搭在他身上。

        “我知道你怪我,可……”

        我不知怎么说出来,碰巧车辆似乎轧在一块大石上,我因起身去递披风,一时间站将不稳,险些跌出车门。

        陌云闲似是被这一上一下震醒,将我一把捞住,按在座上。

        嘶……

        好疼。

        我这些时日安逸得很,险些忘了肩上的伤。

        那日遇刺虽伤的不深,但新旧叠加,总归不是很好受的。

        陌云闲看了我半天,长叹一口气道

        “你一个人,当真能长久的活下去吗?”

        当然活得下去的,当年半分记忆都没有时在那连只走兽都不生的俊疾山上我也活下来了,过程虽曲折些,现在想来倒也算不上什么。

        这七万年来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过的,如今竟叫别人对自己这生存能力产出些许质疑,真是不该。

        “沈岱,我确实想过你会留下,但你非要走,也在意料之中。”

        陌云闲将披风拢在手中,朝我递了过来。

        “北方苦寒,若嫌冷,便回来。”

        我接过披风,却始终不敢看向陌云闲。

        回来?

        我用什么回来?

        我拿披风将自己裹住,不知回他什么好,只是两日奔忙下来,实在疲惫不堪,如今看他也没太多怪罪我的意思,心中不免踏实些,这一歪头竟真的昏昏睡去。

        日后没了陌云闲的庇护,再想睡得如此踏实,怕是不能了。

        陌云闲寻了个客栈,权当今日的休憩之所,我素来是个不识路的,只得任凭他安排。

        用过晚饭后,我在屋内徘徊许久,我怕将活的本就憋屈的土地震出来,终于壮着胆子跑去找陌云闲,想同他把事情说清楚。可我刚敲门进去,便看见他慌乱间随手拿了个外衫披在身上,来不及系好。

        我虽不是头回见这场景,可毕竟早上那一番折腾,一时间叫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出去等他把衣服穿好再进来,却想起来早上走的匆忙,并未顾及到他一身的伤。

        既然想起来了,就绝没有走出去的道理,我也不再忸怩,只走到他面前,将他刚系上的外衫褪去,循着他满眼局促,找到了伤药。

        “小五,我……”

        陌云闲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如今这情形,竟能与当年在军中抓着他上药时重叠起来,实在不易。

        这伤……

        我低头不语,只一处处为他上药,心里气恼,手上也忍不住重了些。

        每次给陌云闲上药,到最后都能惹得一肚子气,我做神仙好些年都没见过这般不要命的,真不清楚为何他能如此不拿自己当回事。

        “小五……”

        我将身侧的衣衫丢给他,头也不回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不对,我刚才不是要同他……

        所以我就这般什么都没说,单单上了个药就回房来?

        真是本末倒置!

        我心中气恼,可又实在拉不下脸再去找他,想着这一路山高水长,实在不急于一时,只好一边在心中宽慰自己,一边和衣睡下。

        可当我这几日看着陌云闲眉目间尚未掩尽的温存,早预备好的那些绝情的话算是一句也说不出,等到抵达北方的头一天,我才支支吾吾要问,可问着问着就变了味。

        “陌云闲,头先你说过要同我一道回北方去,这话如今可还算数?”

        陌云闲看着我愣了半晌,似是没听清我说了些什么。

        等我又重复了一遍,才略有回神。

        “那日陈情,并不是为了留住你才有的言辞,若你心中无我,便同以往一般拒绝我也是好的,今日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我……”

        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荒唐至极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一章返回目录 投推荐票 加入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