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四节 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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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乡亲,这外面还是有点凉,咱们入里话事。”

        天依展起袖子,请几人进所,让柜员泡点茶水来为他们解乏,并请晏柔到后院歇息。天依坐下的时候,注意到其中颇有些个人足上没有沾太多泥。

        现在办贷所已经向杨温、渠口、黄田这三个在高陵兴起的社办理了贷款。此三社的代表到霸陵来办事时,由于路途遥远,又没有牛车,他们基本上是朝发午至,将一天时间花在路上,为防盗匪还结对成群。有时候天上还下雨,就算不下雨,他们到所上也是半身灰尘。因而天依特地嘱咐了所中的办事员,如果他们要进屋就坐,就给他们身上扑尘扫泥。然而今天这回员工们为其扫泥时,却发现只有两个人腿脚为尘所汙。

        长陵并不比高陵近多少,这一丛人也没有走路纤尘不染的特技,尤其昨天还下了绵雨,怎么他们由长陵一路走过来,衣履上会无什么泥土呢?

        “长陵看起来离霸陵真是近啊,几位乡党走过来,腿上还干净。”天依便顺势向他们说,“应该在渭南吧?”

        阿六等前来借贷的几人听了这话,既有点紧张,又有些窃喜。紧张的是这个海国夫人发现了他们腿脚上的细节——腿上少泥的几人其实都是在本地打工的市人,只有两人是真正由他们老家寻来的近亲。窃喜的是从这言谈上,居于霸陵城中的海国夫人似乎对关中的地理不太熟稔。倘若她是一个时常出去的人,她至少应该知道长陵的位置和距离。如果海国夫人平时懒得出外走走,那他们要蒙骗起这帮有钱的傻子来可就简单了。

        “近,挺近的。”阿六道。

        “有没有十里路?”

        “十里路,不至于。不过也不会太远。”

        在一旁端了茶水过来的柜员见此,想提醒天依长陵的位置,但是为阿绫阻住了。

        “不过这两位仁兄为何腿上泥尘多一点?”

        “乃是路上跌了一跤。”

        “行路还是要小心点,实在不行可以乘马车嘛。”天依笑起来,“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你们下次就坐马车过来好了。”

        阿六心中的窃喜更进了一步。看来这海国夫人虽然是往农村放贷,可是她既不出城门,也不明白世情是怎么样的。他们要是能坐得起马车,还需要跑过来冒着风险跟海国愚妇借贷么?

        天依先后将英吉利到回疆有无旱路可通、何不食肉糜这两张牌打出,示他们以不食人间烟火,顺带用到汉地以来察言观色的经验去看他们眼角和面颊的动态。这种观察微表情的法子虽然很玄,但一定程度上有用。天依的脑袋得到的反馈是,自己打出的两张牌颇让他们受用。恐怕这班人不像是来正经借贷的。她今天要顺水推舟答应借款的话,之后肯定要向那个村子派一个秘密的间者来探听情况。

        不过,是就坡下驴借给他们,还是直接在商量的事件就识破他们的主意不借给他们,她还需要一会和阿绫商量商量。

        “你们村中生产资料相关的情况,有几头牛,计算过了么?”天依抛出了这个问句。如果是正经村庄过来借款的,来者必然要么本来是村中事务的核心,要么已在村里了解到足够多的相关情况了。要不然该村也不会派他过来话事。这个问题虽然简单,但是能够侦测出来者是不是诈取低息贷款的骗子。

        几个人先前只准备了户口、田亩等相关的数字,结果海国人一开口问的是牛数。

        “不愧是在霸陵做生意的夫人,一出口就知道,夫人是时常涉猎……”

        来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以一段拖泥带水的吹捧暂时拖延了一阵。待伶牙俐齿的市人一套吹嘘完,村里来的人才凭他们对耕牛的印象编出个位数,向办贷所的人说出这些数目字。

        天依和阿绫对了个眼色,并不打算继续盘问下去。这帮人刚才使用的拖延策略已经使他们的准备昭然若揭了,这几个市人的骗术并不高明,不过他们的胆量令人钦佩。或许这几位仁兄也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在这骗钱为生的生涯中,不管水平多低,他们只要到处乱窜,诓中一个人,他们就能吃好些日子。如果要继续盘问的话,再抛出几个问题,他们也只能灰溜溜地逃走,但是眼下似乎是一个利用这个团伙的机会。

        她笑呵呵地向几位来客说,耕牛的数量不少,看得出是一个不穷的村。这个村如果要自立自强,是非常好的事。她们非常愿意批准他们的贷款申请。不过具体准不准,她们还要商量商量,请他们先在前堂休息。说罢,她就请阿绫俱入后院,在确定那几人听不到她们的言谈以后,立即沉下脸来,将语言转换为了普通话。

        “八成是个大骗子。”乐正绫说,“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比较简单,也有些恶。”天依道,“现在就戳穿他们,把他们赶走,当然是好的。但是我考虑了一个现状:刚好我们的业务逐渐也在关中为人知晓了,也有几个村子开始打几万钱的主意。在这个时候,为了保障我们的贷款能落到实处,是真的有需要的人在一丝不苟地用,在制度形成惯性之前,我们得先树立一个反面典型,把我们的惩罚措施用一用。这样也可以吓阻敢来骗钱的人、激励已贷了款的人。”

        “郑伯克段于鄢。”乐正绫的神经反应迅速,“这说出去不是那么光彩。”

        “换句话叫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天依低头干笑了两声,“感觉冬天以来我们越来越像阴谋家。这也是我顾虑的地方。”

        “郑伯克段于鄢有特殊性,这个特殊性就是郑伯和段其实是一个家庭里的亲兄弟的关系。”阿绫向她说,“同一个家庭的长子和幼子,在权力框架下发生冲突,郑庄公虽然要用钓鱼的办法去把他打倒,是不义的,但同哥哥争权夺利的共叔段也是不义的。所以孔子就同时用郑伯和段这两个称呼去表达对两个人的评价。我们现在的情况并不是这样,钓鱼执法所抓的人,本来没有违法意图,是被故意引诱后产生违法意图的。”

        “现在前堂里坐着的那几个人,没法说他们没有违法意图。他们要没有违法意图,就不会结队过来骗咱们。”天依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的意思是,这事我们能干。”

        “能干,而且这件事要干好了,按你说的,在几年内不会有人打我们办贷所的歪主意,且不会有更多人为这个团伙所骗。对于他们,也是让他们早日吃到苦头,让他们在犯更大的罪之前悬崖勒马。”

        “那我就把这件事的主动权交给他们。”天依吸了一口气,“他们如果自己要往这个口袋里钻,等于默认了他们承认自己愿意冒这个欺诈行为的风险。届时,也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不管他们拿我们出的款做什么,是放贷还是挥霍,我们先不过问一个月,而且在他们那边找到担保的途径。一个月后我们去查,要是他们真的拿这些钱不干正事,就让担保人承担赔偿。”乐正绫背过手,“当然,我们不能把人整到家破人亡。赔偿的限度就到他们生活的最低标准过吧。”

        话虽然说到这里,但两人还是想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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