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节 雕版印刷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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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洛天依只简短交谈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房间,继续去干自己的事情。在临走前她向两个人约定,阿绫刻好了以后就把自己叫过来,让她看看到时候是怎么印刷的。

        还好日历上的字不多,加起来也就近百个。乐正绫将每个字的边缘刻出来以后,把汉字以外的版面全部磨平磨凹,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在接近傍晚时,她将版子拿起来看了看,虽然自己的刻工完全不如一个后世的刻板师傅,不印的地方被自己刻得凹凹凸凸的,但至少表面的这些字,刷上墨就可以印了。

        洛天依取来了女工们造好晾干的一张黄麻纸,乐正绫举起一只墨囊,将墨扑在刻板的字上。天依小心翼翼地将纸敷盖上去,在蘸到墨以后又连忙揭下来,摆在一旁。未几,这个时代的第一张印刷日历就完成了。

        “看起来没有翻车,字没有糊。”乐正绫端详着这张历纸,“主要是我的墨扑得好啊。”

        “这下好了。纸张加印刷,威力无穷。”洛天依合上手,“不管有没有活字印刷,只要雕版印刷有了,这个时代的知识都不会全为少数人掌控。”

        “俗文学也可以广泛地产生了。”乐正绫补充了一点,“印刷术开启了世界各地俗文学的时代。有了俗文学,大家就不至于成为鲁迅口中的‘沉默的大多数’,至少在工业时代之前。”

        天依没有继续印书,而是请仆役将赵家的三人和晏柔都叫了过来,自己也回屋搬来了日常用的关中麻纸——毕竟黄檗纸价格昂贵,产量低,她用黄檗纸初印只是为了测试这种纸的印刷效能。

        赵家的父子主仆、府上的工匠们看天依一张一张地制出来日历,只要手往上一铺,一百多个字就自动濡到了这些文字载体上,心中皆有震悚。如果这几十张日历是要花人力去写,人写一张就要几分钟,几十上百张就是数个时辰。但是天依光是印墨,不出一两炷香的功夫,几十张日历就印成了。

        赵破奴插着腰,见天依将第六十张历纸放到一边,向她说:

        “这好是好,可老夫想的是,抄书工的生计要没了!”

        “对。”天依拿布巾擦了擦手上的墨汁,向赵破奴报告,“这种印刷术一出来,就会立马让抄书匠失业。但是在印刷成为一门行当以后,他们还可以转为印刷匠。今天我是把写、刻、印都交给我一个人,这样比较累,效率也低。一个正经的印书店,得分别有写工、刻工和印工。那么这个抄书匠就可以进入印书店做写工,或者其他的工匠,也就不会失业,饭碗破了还能捡起来。而且以后造纸的多了,印书的也多起来以后,印书店需要的工人还更多呢。现在抄书的人总共也没多少。”

        “嗯。”赵破奴只是短短地以一个鼻音回应,继续观摩着历纸。北院里两个姑娘这一下午的忙碌带来的成果是,至少在十二月来临前,府上比较多的人,家里都能有一张本月的日历了。

        几位有志转向这行的平时务小木作的木匠,被赵破奴现场受命向乐正夫人学习印刷的刻法。看来从骠侯不止想在府上开造纸坊,还想顺带开天依说的印刷店,将造纸和印刷牢牢地掌握在手中。或许他这一试图做到全流程垄断的尝试会给他带来不菲的收入。

        向赵家演示完雕版印刷术的原理和过程,为楼昫的事业小小地推波助澜了一下,两个人十月的生活便也到达了尾声。当前所要担心的只剩下了晏柔的人生大事,天依躺在床上想,计划的成败目前全部在于田氏会否在晏柔怀孕之前休掉她。

        她、阿绫、晏柔和缪叔都在赌,赌田氏并非那么坚强的人。当个人的睡眠三天两头地被打乱,打乱这一节奏的正是自己的发妻,而妻子的这番症状已经给他们俩有后代宣告了死刑时,他应该会很快地产生休妻的念头。如果他一个月内没有这么做,要么是自己特别爱晏柔,要么是自己特别能宽忍。从晏柔背上受丈夫管教的疮疤来看,田氏既不爱惜妻子也不是特别仁慈的人。

        十一月第一天,晏柔像公鸡一样夜起发症。田氏暗怒一声,再度坐起身来。新月的第一天夜里,自己的美梦还是被这个践病妇给打得粉碎。

        一股冲动从他的心里无法阻挡地涌上来——田氏再也忍不住了。什么海国人的保护,待这个病妇好的承诺,他挥起自己阳刚的铁拳,就向晏柔的脑门捶去。

        当闭着眼睛的晏柔被狠砸一拳以后,她心底意识到了夫君会动用去年常使的暴力。阿洛先前还同自己说过要注意安全的事,没想到现在就应验了。阿洛说如果他敢对自己不轨,她就马上跑到她的院子里去,但是自己现在这会绝对不能这么干。她没法怯阵,没法流眼泪哭哭啼啼,否则自己扮病的假象就会为这个魔鬼侦知,她们四人的规划便得完全泡汤了。

        夫君这几天已经让府上所有的巫师给自己驱了邪,估计今晚就是他最后的疯狂了。晏柔一边受着枕边人的毒打,一边清楚地想着。不管夫君如何癫狂,她仍然是像梦游一般学着鸡叫,浑身摆出一副不受心力控制的样子。

        田氏的心火也只持续一分钟。在一分钟以后,他的理智才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他意识到自己要真的造成了什么伤疤淤青,为两位海国夫人和府上的公子们知道,自己的事业就完了。趁现在妻子没有察觉自己在打她,他的手劲立马减小小了很多。到最后,他只是在晏柔柔软的胸脯上无能地舞了几拳,将她甩回榻上。

        晏柔也兀自配合性地打了几个鸣,结束了今夜危险痛苦的扮演。受着额头传来的疼痛,她希望自己的苦日子能够马上到头,自己能搬到缪叔的住处,和他一块生活。

        第二日爬起时,小田先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妻子身上有没有明显的淤痕。在确认自己没有危险以后,他双手垂在床边,感到自己的人生前所未有地失败。前十几年的浪荡生活把自己送进了寄人篱下的境地,取了一个妇人,大半年没怀上,现在又得了不育的病。

        昨晚上炕火烧的炭仍然有些余温。他看了看身边还未醒的田柔,手上摸着炭温,终于有一个他一直考虑的念头占据了自己的头脑:

        就算自己现在安睡的暖炕是海国夫人带来的,但礼法上总归是有七去。不生孩子是可以休的,只要自己向府里报审,主人们若同意自己将此妇休掉,那不管恩情如何,这暖炕,还有两个海国夫人送给自家的这么多生活物件,名目上给田柔,自己仍是可以独揽的。自己只需要在夫人们面前卖个乖,再三说自己确不想要,再由府主人告诉她们这是礼法上的规矩,他作为这个家的男主人就可以独吞它们。因不生孩子而去妇,府主人和田柔的父亲也会理解的。之后自己要再取一个会生孩子的新妇,那自己在府中的家业就好过多了,到时候,自己以这暖炕和丝布,招一个好看的、好生养的女娃,美人暖榻、大胖小子,自己最多明年就能全部控有。

        应该这样做。如果这样做,自己就可以从人生的失败当中一跃跳到快活里面。他仔细地摸搓着手,笑着看着身边可能即将被自己遗弃的妇人。谁教你不争气,临冬生了这场怪病呢?这次归了娘家,不知道这府内外还会有谁敢娶这只母公鸡。

        ——第四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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