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五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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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身并不是将你们赶出府去,让你们没有生计。”天依对神色惊慌的家奴们解释说,“赎身是让你们摆脱依附身份,成为自己的主人,自己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活的好事。你们成为自专自由的人,能够去做工,去务农,或者留在府里,我们一块做事情。”

        “我们能够做什么事情?”张嫂摆开手,“我们除了能够干活侍候,什么也做不成。”

        “做不成可以学嘛。”天依道,“谁不是师傅教出来的,徒弟学出来的呢?”

        “我们能学什么……何况,我们中年岁长的,活快干不动的,也没有什么家人,赎身出来该怎么办?”

        “像三老这样的,她们有我们来扶养,还在这院中住。”天依道,“到时候所有的安排,我们都会立下字据,按好手印,绝对能让姊妹姑嫂们放心。”

        听了字据和手印这种契约,众人胸头的担忧才实实落下来,确定她们不会借赎身的名目把自己赶出府去,过上衣食无着的生活。不过她们恢复自由以后,在府中要做什么,仍然是待讨论的。

        对天依和乐正绫提出的让她们学习造纸的主意,家奴们颇为踯躅。纸作为这个时代尚属罕见的材料,虽然两个海国女子在腊月中试制过,但她们制出来的纸是没法书写的。而工匠们半年中制出来的整洁纸,她们又对其工艺过于陌生。

        “我们回头向从骠侯做个申请,让他派我们中几个人去工坊那边询问做法,我们自己就可以开了。”乐正绫说,“无外乎那几道工序,熟能生巧。你们知道养由基的故事么?”

        “养由基?”众女奴都对这个名字不熟悉。看起来养由基的弓及其人在汉代的民间还没大量传诵。

        “就是从前楚国一个过吧?”

        家奴们也是一问三不知。看来宋人笔记里面的传闻是属实的:温州当地有杜拾遗的庙,也有伍子胥的庙。然而时间日久,民人不知道杜甫和伍子胥是谁,又不识字,就根据音讹为了杜十姨和五撮须,把两个历史人物成了婚,合为一庙供奉了。在现代的普及教育之前,大众要接触历史人物主要靠传说和说唱曲艺形式。一个故事能够被人当历史传承甚久,历史也只有依附于故事才能广为流传下去。在读师范的时候,由于地方消息闭塞,知识资源缺乏,还曾一度以为三国演义之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天依见状,道:

        “那不说楚庄王了,单说养由基。养由基射箭是射得最准的。他百步之外,能够用箭射穿一片柳叶。这个并不是他天生神力,而是精于训练,得了门道之故。我们这十来个人,肯定有造纸能造得顶好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开始学造纸。等我们制出来了,工艺成熟了,就好了。到时候,我们还要制一批不腐烂的纸,提高价钱呢。”

        有几名女奴暗自摩拳擦掌。造纸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她们要是能够成为造纸的工匠,那她们在这关中就金贵了。

        说完务业的事,依绫两人先是带她们到了院中的大库,里面整整齐齐地堆叠着许多衣物和大大小小的箱子、柜子。这些是她们先前托人到霸陵的市上进购的。为了样式足够女奴们挑选,她们让从骠侯的执事们多买了三分之一的量,剩下的作为备用。

        在家奴们都给自己挑选好新衣、新鞋和贮藏器具后,接下来便是分房间。女奴们住的地方主要分布在池北侧,每一间房间里面都安上了新床和新褥子,还有新桌新椅——海国的桌椅这半年间在京邑已经逐渐流传了出来。床下还设置了烧火的炕和烟道,只要将柴放入其中,晚上就能够舒舒服服地度过。这是在造自雨亭的时候,天依帮家奴们提前设计的。

        “以后就可以坐着做事、休息。”天依指着这些新家具,“这样膝盖就只需要垂直于地,省了很大的力气。”

        “我们没试过。”姑嫂们都说。

        家奴们三三两两地挑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基本上她们的住法还同在上林苑中一样,没有单人住一间的。只身一人在外,生活上总要个说话的陪伴。

        “仆等今天要为主人做什么事情么?”在大家都安顿好,拥有自己作息的地方以后,家奴们发出了这样的问题。

        “今天做唯一一件事情,”乐正绫用食指指着天空,对她们说,“是最难的事情——不要用主仆的称呼。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情自己忙。”

        “既然乐正妹妹说了,那我们就这样做。”家奴们纷纷道。

        在安顿好一年来同院的女子们和自己的新居后,依绫二人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个拥有浅水池塘的院子,准备去谒见从骠侯。经过指引,她们在赵侯个人的居室内见到了他。

        “哦,你们入府入好了?”赵破奴正沏着一壶茶。自从这种药被洛先生介绍给了自己的女婿以后,自己就逐渐也有了饮茶的习惯。至少在养嗓子上,这种饮料的功效不错。

        “君侯好雅兴。”乐正绫插话道。

        “雅什么兴,你们海国的兴。”赵破奴笑着将壶中的浅黛色水倒进碗中,“你们海国觉得这是雅兴。”

        “是。现在女奴们已经安顿好了,不过我和洛先生都想同君侯商量商量,让她们脱离贱籍的办法。”

        听到此言,从骠侯站了起来:

        “怎么,你们想换一批仆人?”

        “我们就不习惯有仆人。这一年多来,我们基本上是自己料理自己的事。”

        “那你们把她们赶出去,难免也太残忍……”

        “不是赶出去。她们虽然获赎,但是也能在我们院里干一些事情。比如造纸之类的。”天依补充道,“这一是缘我们同她们一块从冬住到秋,难免有感情,想放任她们自由。二是她们脱离贱籍以后,很多在外面是无援的,还是要集中起来,到我们院里住。既然住下,就要寻事情做。愚妇想的是,监督造纸的官虽然派到工坊里,也已经有了成果,但是那毕竟不是君侯的纸。刚好我们就纸张的防腐方面提供过一些意见……”

        “哦,我明白了。”还没等天依说完,赵破奴就大饮了一杯茶水,笑着打断她,“你说到这我明白了。你们海国人不习惯有奴婢,就算出于情谊也想让她们自由,然后还要她们住在这,还要让她们有事业做,靠这个纸过上比较优渥的生活。”

        “对,是这个事。”

        “可是这府是我从骠侯的府。这个府上只有主人和仆人。”赵破奴点点桌面。

        “执事和先生呢?还有那些匠师。建造自雨亭的老师们不列在贱籍当中,也是在府中居住。为何我们院的女奴们不行呢?”天依问道,“就算愚妇,去年脱了贱籍以后,不也是作为君府延聘的老师日居于府中么?”

        “嗯,你说的倒是实情。”听到天依顶这一阵嘴,赵破奴只能点头,“我也知道你们也为本侯考虑。调这些女奴侍候你们,你们也不欢迎,说能自己解决。那她们的人力要是腾出来,能制上特别的纸的话,确实也能为本侯带来不少的好处。而且老夫确实也说了,那个院子归你们管。你们如果要这样管的话,那也无妨。你们真的要为那些女奴赎身,从事这新纸的制造,老夫也可以办到。只是老夫一直想不通的是,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憎恶主仆关系?”

        “因为仆在府中做过奴婢。”天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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