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一节 平阳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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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苏解非常舍不得同她大姐相聚的日子,但是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众人心中的时间转到八月二十七日,同祁索分别的时刻还是到了。在通书什的测量人员面前,这位女塞人同苏卜都匈的夫人相拥着哭了一场,互相用众人一知半解的语言说了好多话,又同都匈言语,许久才登上随天依等人出发的马车。

        “这回是要往东回去了。欲言的话,你都同祁索说完了么?”乐正绫问她。

        “话怎么有个完呢?”苏解轻声叹道,“日后只能以书信来交流了。”

        “回去之后,你和祁叔都得请个先生了。这样要写什么信,就不劳别人来动笔,自己随想随写,自如得很。”天依对苏解说,“在这个时世,两人分别的时候,还是文书最能通之。”

        “嗯。小为桂识的字都比我们多多了,我是也得勉力了……”

        苏解将双手的食指扣着,准备在这次调查活动结束,同祁叔安定下来以后就着手准备学字。

        当脚下的车轮开始转动后,天依草草地估计了一下。预计车队开出陈仓不久,在中午之前,她们就能抵达郁夷。那边离陈仓极近,再往东去一点就是虢县。这三个地点基本上是沿着渭河一字排开的。到明天中午,她们就能从虢县出发,前往稍远一点的雍县了。

        路程确实如她预估的那样发展了。车队刚开出陈仓不久,不到半小时,眉出就带领着测量的队伍开进了郁夷西门。这让什士们都吓了一跳。他们从长安中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注意过陈仓同郁夷的距离是如此近。或许这是因为彼时他们正受着降雨的折磨,感觉随便两个地点之间都相去万里。

        和在陈仓时一样,他们还在城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郁夷县令和主簿的迎接。临近月末,关中地区的大部分县邑都已经得到了朝廷派出了大地丈量队伍的消息,并同测量人员所在的县邑保持驿传上的联系。故在通书什的车队出发之前,陈仓县的快报就已经发到了郁夷令的案前。这令他们能够及早地准备,来到县的西门迎接上使。

        在一番必要的寒暄推让之后,乐正绫马上向该县的县长咨询衙署是否有平坦的台基。她得到的回答是确定的。恐怕她们此行,除了在陇山的军马场中需要拜托工匠们夯筑台基以外,在关中西部的大部分测量点,她们都只需要借助县衙的台基便可以完成测试,无须麻烦匠师们。可以看出,在西汉王朝的鼎盛期,政府这类公共工程,其衰败失修的程度还是不高的。

        在进入府衙所在的院落之后,匠人们照例使用水平真尺检查了台基的平度。在向乐正什正确认郁夷县署台基平坦无疑以后,什士们便将器具从大车上卸下来,准备开始正午的测量。

        通书什在郁夷的测量一如前几日,甚至比前几日更轻松。有了上林苑、军马场和陈仓县中积累的较为丰富的实践经验,基本上在太阳抵达正午的三十分钟内,他们就能将当地的太阳高度角测量出来。

        天依看着小伙子们忙上忙下的样子,回想之前从长安出发以来的经历,发觉测量工作中最艰苦的还真是从长安出发西行的那一段路。只要能在车下和马下进行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时间才到午后两刻,得出了郁夷的太阳高度角和经度的什士们就已经在将直径一丈的量角盘搬回车上了。

        “这就结束了么?”郁夷令问她们。

        “嗯,差不多。得出两项数值,就可以确定你们这里在大地上的方位。”乐正绫对他说,“此法要说简便,是挺简便的。”

        “那下午你们就出发么?”郁夷令又问。

        “嗯。明日还要调查虢县。”

        “虢县距此不过十五里,同此地距陈仓是一样的。”郁夷令向她们建言道,“夫人们就算赶路到虢县,也得明天才能测午。不若今日工作完成了,就在敝邑住一晚,明日再出发,还是到午时能够测上的。虢县的官舍仄小,我们郁夷的大一些。何况本县也还未延夫人和诸爵们用过餐食,在招待上是不周的……”

        乐正绫和天依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相视而笑。看起来这个县令是要在迎来送往上下功夫,留她们在这边住一晚,吃顿好饭,为日后着想。

        “也不是不可以。今晚不管住在郁夷还是住在虢县,明天的工作时间都是一样的。”天依对乐正绫说,“这种小事上,与人方便也不耽误。”

        乐正绫遂答应了郁夷令的这个请求。不过她要求今天的晚宴上不出现酒。为了保证测量工作不出什么乱子,测量人员们只饮水或者一些其他的植物饮料便可以。

        “我们这个县,夫人想必是听过大名的。”县令进一步向她们介绍,“下午的时候,倘若夫人有雅趣的话,主簿可以带你们去访古。”

        乐正绫还真没听说过郁夷这个县,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古迹。一直到郁夷令吐出两个音节的时候,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敝邑从前叫‘平阳’。”

        这个地名,依绫两人皆不是同它第一回打交道了。早在穿越之前,她们来时的现代,就有地方用了“平阳”这个名号。对于现代中国人来说,平阳县是浙江省温州市下辖的一个县。而在历史上,这个名字更是到处都有。譬如山西的晋国有平阳,东汉时山东有平阳,魏国时湖北有平阳,吴国在江西置平阳。平阳这个名字简直比南京、北京、东京这些还要“烂大街”一些,毕竟后者只在实行五京制或者两京、三京制的朝代才出现。

        这个名字使用频率这么高的原因,大概还是同它的语义有关。以先民几千年来的经验,他们无论到哪,都喜欢在距河十几米高的、背靠山林南面河流的、平坦的沿河二级阶地筑造聚落——至少渭河边大部分县邑,包括郁夷县和虢县是这样。这种高而平的阶地可以被古汉语称为“阳”,它在上古汉语中是,经常和同音的“唐”一块表达这层意思。楚国的骚人就写过《高唐赋》,其实高唐也就是高阳,也就是平阳,或者平唐。后面这些地名在历史上也是常见的。由于平阳这个地名实在过于没有辨识度,民间俗语“虎落平阳被犬欺”中的“平阳”到底是哪,至今仍未有定论。或许它并不是专有的地方词,而是普通名词,老虎到了人多的居民点就发挥不出什么勇力了。

        这回她们碰上的是秦国置的平阳。郁夷令向她们展开了此地作为秦国都城的详细的历史。秦国都城虽然前后有若干个,但是总体上有一个趋势——由自己始封的、深陷于戎狄之中的方位逐渐沿着渭河东迁,东下回到自己的故土,以及西周的旧京畿去。平阳是他们的一个短暂的中转站,在定都平阳三十年、生活过三代秦公以后,秦德公便再度率领着他的公族和臣民徙向雍城去,一直到关中盆地中心的栎阳和咸阳。光看地名中的这些“阳”,人们就能够知道,秦国的都城一直是沿着渭河北面的平原往东平移的。

        “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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