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五节 郑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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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依和乐正绫坐在安车上,车帘四降,她们什么也看不见。自齐渊向赵破奴提出公乘寡的主意,她们成功被升为公乘夫人之后,自己的生活就变得严肃起来。原来她们作为斗食的什官,乘坐的车舆是无需在四周安上车厢板,也无需挂帘遮挡的。但是在受封之后,今日再入长安,她们就只能像赵小姐一样,被锁在车里,不准见路。

        不过公乘这个爵位在汉地并不罕见。譬如汉天子经常授予河南等地全民一级民爵,而他们到了塞上,杀敌有功,或者是家中纳粟有功,便可以升到公乘。塞上的部队当中公乘不少,有几个奴仆,有辆车,有马,拥财产也上十万,但是他们的妻子就未必乘坐这么封闭的安车。虽然公乘仅次于司马迁祖上五大夫的爵位,但是它作为平民百姓可得的爵当中最高的一级,仍然带有一些平民的色彩。或许普通的公乘夫人也是乘不上这种车的,现在二人乘坐这种安车,或许只是赵破奴想的临时的办法,为入长安见大农令时装点门面而用。或者说,还有一种可能,长安关内的公乘比起边地的公乘,物质条件还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这位从骠侯坐在装饰完成的悬吊车厢里,整个人有什么感受,比起一般的车辆如何。她们虽然是这种样车的设计人,但是从未在上面坐过。赵破奴算是为他的女儿当了一回小白鼠。

        在车厢中颠簸了数十分钟后,乐正绫扶着自己的额头,靠在厢边休息。她素来有晕船的毛病,现在到了汉地,平时乘车遇到颠簸还好,一遇到全封闭的车厢,又没有晕车药、风油精,她的感官就迅速地败下阵来。

        “要紧么?”天依问她。

        “不要紧……离长安还有多远?”乐正绫一边闭上双眼试着调节,一边问前面的御者。

        “夫人,还有一刻钟。”

        “我们可以将帘子打开,入了长安之后再降下么?”她再问车前的人。

        “夫人贵为爵妇,若轻易以面示行路的话……”

        话音未落,天依便将车帘掀开,让阿绫看外面的路景。一股秋风灌进来,将车内凝滞的空气驱散了一些。见到二人自作主张,御者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默默地将精神回到自己的本职当中,继续催动马匹。

        又行了十多分钟,车队进入了长安西面的直城门。这次安车的车帘不得不掀下来了,所幸乐正绫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起码她自己说能在封闭的车厢环境中撑到终点。

        进入了长安的大道以后,路面变得平整不已,颠簸明显地减少了。这对于车厢中的乘车人是一件好消息。乐正绫一边用手点着太阳穴,一边突击复习自己要讲述的内容。天依感到车辆在城中打了几个弯,最终,轮辐滚动的声音和帘外缇骑护行的马蹄声都减小了下来,至于无声。

        应该是大农令的府到了。御者走下车来,几名府前候车的仆人将车厢门口的帘子卷起,请两位夫人下车。

        当自己的双脚在安稳的地面上站定,深吸了一口气,乐正绫感觉自己好了很多,看着大农令的雄伟府邸,她原先紧绷的脸上展出轻松的神色来。天依原来还打算若是她状态实在不行,就由自己代讲,现在看来她还是能独当一面。

        在府前站着几个人。天依认出其中一位年轻后生,他便是自己在天禄阁校书时常跑来通书什问询事情的司马迁。他此刻是侍立在另一名老年高官身后,或许那人便是他的父亲,即太史令司马谈。

        太史令毕竟是要尽天文历法的事的。司马迁继承了他父亲太史公的职位之后,在公元前107年就受武帝之命制定了太初历。从这一年开始,中国历史上一个年份的节序不再是冬春夏秋,而变为了春夏秋冬。

        着一身华服的从骠侯也从前面的悬吊车厢样车上走下来,满面红光。他看起来对今天之事非常有信心——先前出发的时候,他说过会为自己和阿绫保底,让她们尽量说。这个保底当是安全上的保底,让讨论不致从学术上的分歧变为政治上的嫌疑。

        乐正绫和天依连忙跟上赵破奴,低头小步前行。几人来到门前,先是赵破奴同大农令、太史公等数人相互问礼,随后他让了一步,向他们介绍道:

        “这就是老夫昨日同你们通信时提过的,她们从海国带过来的安车。这车坐着同轿辇似的,遇到颠簸,摇动不大,要比一般的车舆舒服多了。”

        听到赵破奴的乘车体验较好,两人心头的担心少了许多。这种车应该会在今年秋天以后,在长安洛阳等地大流行。到时候车逢、车曾这些工匠也可以借助制造这种车的法子,获得青睐。

        几位官员,尤其是太史令司马谈,似乎对这种车颇感兴趣。毕竟对年逾四十的司马谈来说,就算乘坐安车,也避免不了颠簸之感,颇为不便了。

        “早就闻两位公乘夫人有多般艺术,博望侯是从西域带来了珍奇,你们二妇人是从东海带来了机巧。”另一名高官说,“听说你们先前在从骠侯府上的时候,也同匠人们商议过一种屋架。”

        “这位是少府。”赵破奴向她们介绍。

        乐正绫和天依连忙向少府深揖,同时又再向在场的所有大夫施礼。

        “从骠侯调管得不错,颇知道礼数的。”站在中间的大农令赞赏道。

        “海国也是颇事教化的。我们二妇人虽然不知,但是也明白圣贤之德流泽四海,化齐万物的事实。”天依俯首弓身,向他吹捧道。

        听到这个海国人这么说,这位大农令似乎有些怪之。

        “海国对天地的理解同我们不一样,但是那边的君子也是习礼仪教化的。正因如此,才能在事业上有诸般进展。”赵破奴趁机在一旁解说,试着弥合海国和汉地的三观。

        “昨日通信的时候,你就同我说过了,说那边是以天地皆为球体的,这还同浑天说不一样,她们是浑天浑地。还说她们那边已经有升到天上的器械,证明这一点。”大农令问从骠侯。

        “是,那两张河西的诸民言语图就是什正按那器械展现的印象画的。”赵破奴解释道,“上面的地点确实大致符合我们出军的路线,不过是以记忆临摹,终究不实在。现在朝廷若用了海国那边的测绘法,日后画图就精确了。”

        “今日我们是有备而来,这二夫人就算说什么,我们都能听一些是一些。”大农令说,“纵使结论荒谬,此法如果可行,那也是能行之的嘛。来,我们到堂上谈。”

        数人遂在侍从们的簇拥下走进大农令府中。司马迁跟在他父亲身后,脚步轻快。从第一回在天禄阁中同他见面起,天依就知道这个太史令的儿子是个知识磁铁。不管是前几年的壮游也好,还是在天禄阁中问事也好,还是今日听有所发展的浑天说的讲法,他都是逮着机会就去。司马迁的父亲写过《论六家要旨》,要论六家,必然是对六家都有涉猎。这足证太史令一家对知识的探究是不分学派的。

        看到司马迁在场,天依感到心安。假使长安的大农令是洛阳儒士那种人物,在堂上因为异端邪说发起雷霆来,除了从骠侯,至少还会有人为自己说两句话吧。

        堂内靠外的一侧点起灯光。天依将三个模型分别摆在一张案上,其中太阳是一个大球,和地球之间隔着非常遥远的距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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