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五节 二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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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仓县的驿传被一匹飞骑带入上林苑,赵破奴正在帐中阅卷,听闻外面有马蹄声,急忙走出帐外。

        那名驿员急匆匆地被军士接引到赵破奴的帐前,朝他揖拜。

        “是什么地面来的?”赵破奴问他。

        “陈仓县。”

        “好事还是坏事?”

        “您看了就知道了。”

        驿员从背囊里掏出一支木牍,请赵司马察看。

        “好家伙,回来了!”赵司马高声叫了一声,“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他不住地在门口踱步,情绪十分亢奋。

        “二十天了,终于回来了!真是不知道他们能带回来多少东西!”

        那名负责邮传的士兵并不知道司马在高兴什么——他作为传送消息的人员,只是在武功县才新负责上这根简牍的最终送递而已。

        “你等着,莫着急走。”赵司马对那名传令员说,“你将这个,再传至长安官舍霍骠骑将军处。”

        传令员从命,赵破奴又将那根简牍交还给他,传令员在帐外休息了一会,寻又跨上马去,驰往营门。

        “通书什和眉出的那个伍从陈仓县回来了?”北军的军尉问他。

        “对,没错。”赵破奴说,“这次他们深入县西北的草原,探查在那居住的匈奴人和塞人部落的言语,现在全什而还了。今天是来不及,等明日他们来了,我带他们去引见霍将军,看看她们这段时间里根底上有什么收获。”

        第二日接近午时,通书什的马队终于回到了上林苑北门外的那个三岔路口。众人看着这个路口,颇觉亲切。

        “哎,终于回来了!”夷邕舒了口气,将红旗向右挥挥,整个马队向右拐,走上了前往上林苑北门的路。

        “这山下,树好生底多,花好生底盛。”毋奴韦望着周遭的关中景色,“这太阳也暖和。”

        “这还才初春呢。”天依同她说,“而且我们将进的是上林苑,上林苑是天子的苑囿,控地几百里,其中鲜花树木、百禽异兽,无所不有。比之草原上当然要丰富一些了。”

        “难道我要住在这个苑囿里边?”毋奴韦感觉费解。

        “里边有营区和宫室。你现在是我们的合作人,要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内继续教我们一些塞语相关的东西。我们住在营区里。”乐正绫道,“之后我们会向朝廷申请,有机会的话,给你们安排正式的住所。或许为桂也能上书馆,或者补员成为儿郎也说不定。”

        毋奴韦正期待着日后在这一片百花繁盛之地的生活,忽然她听到前面有士兵的呼声。仔细一看,是马队来到了一处栅门前。光是把门的汉兵,就已经比她以往人生中见过的兵都多了。栅门前的卫士横戟将门拦住,要求他们出示文牒。

        夷邕下马上前,将标示身份的文牒向士兵们示出。

        “通书什,额二十员。骑士,额五员。”队率清点着他们的人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等一下,为什么还有三个胡女,一个儿童?”

        “是我们从陈仓县带下来的,预备进一步课我们塞语和匈奴语的。”乐正绫向他们解释道。

        “不行。没有许可,这四人不得入苑。”

        毋奴韦听了他的话,心脏陡然一动。如果她们在这个当儿被苑兵拦在外面,那接下来几天恐怕只能靠野果过活,晚上也不会有蔽身的地方。

        “上官肯定会许可的,”乐正绫说,“且放我单骑入苑,请赵司马出来。”

        苑兵们遂打开栅门,放了乐正绫进苑,之后便无了消息。毋奴韦坐在马上,几乎快哭出来了。五岁的为桂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气氛,也哇哇地叫了起来。

        “小娃娃,乖,不会把你卖走的。”眉出低下身来抚他的头。这两天在马上,全是靠骑术娴熟的眉伍正来保护这个斯基泰小男孩。

        “没事的,毋奴韦。”天依冲她说,“到已经到这了,日后的工作也确实需要开展,赵司马和骠骑将军肯定会对你有个交待。”

        “骠骑将军,就是那个打打手就能送苏卜部两匹绢帛的人?”

        “是。”

        毋奴韦听罢,将头沉沉地低下去。

        过了一会儿,众人听得栅门另一侧传来一阵辘轳声,祁晋师和张万安举首一看,原来是乐正绫和赵破奴乘在一辆马车上,朝苑北门过来了。赵破奴坐在右侧,而乐正绫端坐在左侧。这种男女杂坐的现象,在西汉不罕见。

        “你们从哪儿搞来的几位黄花闺女,”赵破奴慵懒地倚着车槛,眼睛倒是很尖,“和有些酒垆里面的胡姬一样嘛!”

        “使君,她们是文牒以外的人。”苑兵们向他拱揖。

        “能给汉军带来好处的人,我们把她们写进文牒。霍骠骑说,文牒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做这个苑兵,得按死章法来办事,你们办得很好,要予你们赏迁。可我们做司马做将军的则要活,什么有效的做什么。放她们进来吧,暂与家奴同,不需要文牒。”

        “唯!”

        卫兵们遂大开门栅,放了所有人进苑。毋奴韦和她的姐妹脸上的愁云都消散了。

        “眉出,你怎么骑个马这么危险?”赵破奴在车上问住了这个北军骑士。

        “回报使君,”眉出先是拱揖,随后说,“要这小儿让给其他人骑,那早摔落马下啦!使君看着危险,其实在我这是最安全的哩。”

        “不像话,你们就不征集个车子,让这几个娘俩坐着?”

        “这诸位都是草原上人,为桂以后也要学会骑马的。”天依向赵司马说。

        “哦,还挺有雄志。”赵破奴说,“为桂,这名字你们起的?”

        “音译的。它在塞语里面是e,‘狼’的意思。”

        “看来你们是真会些塞语啦!”赵破奴哈哈大笑,这让他的心中更增益了一股自信来,“来,不管以后骑不骑马,这我看也才五六岁,太危险了。来。”

        眉出旋将马停在司马的车前。乐正绫伸出双臂,将为桂从眉伍长的马背处抱到了车上。为桂似乎对这个临时悬空的感觉感到特别开心。他的小手又抓上乐正绫的胸前。

        “这些天下来,这小家伙跟她亲多了。”毋奴韦向天依叹道。

        “我的‘那家伙’也是。”

        两个人四目相对,满脸委屈。马队慢慢地向上林苑的深处行去。

        “来,来阿伯这儿来。”赵破奴笑着展开双臂,向那个棕发的小男孩喊了一声。似乎一见了小孩,赵破奴就完全不管自己是个骠骑司马了。眉出想起出军前赵破奴对自己几乎是辱骂式的训话,不禁也想年轻个二十岁。

        为桂对这个满脸胡子的小老头似乎有些陌生。毋奴韦坐在马上,又担心起来。

        “去,让使君抱抱你。”乐正绫轻轻拍拍他的肩背,将他送到赵破奴的怀中。赵破奴一把将他揽入怀里,用粗壮的大手盘了盘他的手。

        为桂什么声音也不发。赵破奴突然睁圆眼睛,一抬下巴,朝他做了个鬼脸,为桂一下子就咳咳地笑了起来。

        “使君这鬼脸也对小公子做过吧?”天依忽然想起来赵定北。

        “对。我这个是个杀手锏,凡这么一做,小孩子没有不笑的。”赵破奴满脸乐着,用胡茬蹭着小家伙的脸,“可惜啊,平时忙于军事,就没好好享过天伦之乐。以后四夷和了,没事了,定北应该也大了,我就安心在洛阳养老。”

        “四夷太大,今上志意又广博,没个几十年恐怕是和不成的。或许我们一辈子颠沛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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