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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触目惊心的痕迹,心下叹息,“这紫禁城里能称主子的,一共才有几个人啊……”

        八月二十八

        贵妃已到了弥留之际,万岁爷坐在贵妃的床边,陪她度过这段最后的时间。

        已经没有眼泪流的凌兮,冲两人福了福身,退出了门去。

        年贵妃病到晚期,浑身浮肿,一双本来青葱似的手指,连护甲都带不上了。

        许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年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冲着床边的人,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妾身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雍正爷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慕筠还是像当初刚进府时的模样。”

        “万岁爷还记得臣妾当年的模样啊?”

        年氏双眼迷离了一下,随即又一笑,“可是,再怎么花一样的容貌,终究也走不进万岁爷的内心啊。”

        雍正爷微微垂眸,没有答话。

        年氏茫然地看向床帐顶,声音似乎从虚空中传来,“如果,臣妾当年能早些到爷的身边……如果,臣妾不是年家的女儿……”

        年氏转过头来,声音似乎又有了力气,“我一定不会输给苏培盛的,我一定能赢得爷的心……”

        “朕并不想让年家的事,牵连到你。”雍正爷抬起头来,语气一片默然。

        年氏露出一丝苦笑,眼角微红,“可是,我毕竟是年家的人啊。父母生我一场,兄弟疼我一场,我又怎能不顾及他们呢?”

        雍正爷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年氏挣扎着,抓住了雍正爷的手,“臣妾快死了,只能厚着脸皮,求您这一次。您就看在我父亲的面上,看在臣妾的一片深情上,给我哥哥留一条活路吧。”

        雍正爷定定地看着流泪的年氏,年氏执拗地抓着他的手。

        “我知道,万岁爷手握乾坤,只等着我哥哥自己,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去。可是,当初您也是看重他的啊。您就当体念他立下的一点功劳,收一收手上的缰绳,让他停下来。给年家,留一线生机吧。”

        年贵妃的最后一滴泪落在枕上,掐着雍正爷的手由越来越用力,到逐渐松脱。

        窗旁快要燃尽的红烛,爆出一点细微的火星,随后微微一颤,随风而去。

        八月二十八夜里,年贵妃薨逝。

        雍正爷下旨晋年贵妃为皇贵妃,谥号敦肃。

        九月中旬,卓子山叛乱,年羹尧却告病请休,摆出一副心寒受屈的架势。

        无奈,雍正爷并没吃他那套,既然告病请休,就收回了他的抚远大将军印信,转交恂亲王,命他与四川提督岳钟琪一起,领兵平叛。

        年羹尧被架空在京,还没反应过来,雍正爷已开始大肆更换川陕两地的官员。

        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纳泰被调回京。内外官员闻风而动,开始大肆揭发年羹尧的罪状。

        但此时,雍正爷却公然祭奠皇贵妃,一时朝野内外又拿不准万岁爷的意思。大举揭发的动作,立时减缓了很多。

        罪状被呈递进京,年羹尧最终被锁拿审问,但念其功劳,雍正爷并未对其施以极刑。

        年羹尧被夺官削爵,贬为庶人,交其父年遐龄管束。其兄年希尧被贬官偏远地方,年羹尧的幕僚、家奴先后入狱典刑,家产充公,用以填补地方税银空缺,百姓欢欣鼓舞。

        九月二十五,延禧宫

        诗玥坐在榻上,听絮儿报“程太医来了”,等了半天,才见程斌脚步缓慢地进了屋门。

        “微臣给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你的伤都好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我问你师父,你师父总说你的伤不重,可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诗玥一连说了一大串,程斌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诗玥觉出不对劲来,又问了一句,“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程斌抿了抿唇角,微微垂下头道,“今天进宫,是来向娘娘辞行的。”

        诗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微臣这一阵,想了很多。我是平民出身,进了太医院,侥幸让师父收了做徒弟。学了一身医术,却还没来得及回报乡里。宫廷虽好,用武之地却不多。我年前听了进京的同行讲,南方水患多,疫病多,百姓流离失所,大多无医可寻。我这一身本事,或许可以救很多人的命。我年后就一直在思量,却始终没能做决定。”

        “那,你现在做好决定了?”诗玥脸孔有些发白,“你要走了?”

        “是,”程斌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本想守护你一生。可是,我是一个大夫,我需要去守护更多的人。但是,若有一天你需要我,只要递个消息给我师父,无论我在多远的地方,我都一定会赶回来的!”

        诗玥心里霎时空空的,眼泪顺着脸庞滑下,“你的伤,你的伤都好了吗?”

        程斌摘下了帽子,在额头上方,有一道还有些发红的伤疤,“都好了。但我会记得它,会永远记得……”

        程斌又向诗玥行了一礼,戴上了帽子,转身准备离去。

        “如果我说——”

        诗玥突然开了口,程斌脚下一顿。

        “我想跟你一起走,”诗玥的嗓音微微颤抖着,“你还愿意吗?”

        九月末,宁嫔娘娘突然病了。

        熹妃和弘盼日日往延禧宫跑,却眼看着床上的人,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一日,守在床前的太医,终于禁不住熹妃的追问,低叹着气,摇了摇头。

        夜里,熹妃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守在了宁嫔的床前。

        “你要好好安慰安慰弘盼。”

        宁嫔握着熹妃的手,神色很平静,“我的病是积年累月下来的,跟他的事没关系。”

        熹妃流着泪,点了点头。

        宁嫔冲她笑笑,“你一贯是个直脾气的,但你其实也是最聪明的。万岁爷一切皆有主张,只要弘盼是个好孩子,日后总会有个好前程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熹妃一张口,眼泪又止不住地掉。

        “不要去跟皇后呛声,不要去争那些有的没的,”宁嫔的声音越发轻弱了,但嘴角却始终带着笑,“我无论到哪里,都会为你和弘盼祈福。你们日后,一定都是最有福气的。”

        “是,”熹妃反握住宁嫔的手,沙哑着嗓子道,“姐姐,你累了,休息吧,我守着你。”

        “嗯,”宁嫔弯了弯嘴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九月三十日,宁嫔逝世于延禧宫内。

        雍正爷下旨,追封宁妃,葬礼同妃制。

        十月初十,京郊一处偏僻的小道上

        苏伟在一旁等了好一阵,一辆青灰油布的小车,缓缓驶了过来。

        驾车的正是曾经的太医程斌,程斌跳下了车梁,向苏伟行了一礼,“这次多亏苏公公了,程斌在此谢过。”

        “不必,这本就是我该做的。”苏伟回了礼。

        说话间,车门被人推开了,诗玥一身平常妇人的装扮,冲苏伟一笑。

        “你们先聊着,我去打些水。”

        程斌扶诗玥下了马车,借故走开了。

        “不穿宫装了,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诗玥提着一个篮子,脚步轻快地到了苏伟跟前,“我们要先回程斌老家一趟,然后去江南找个地方,开家医馆。”

        “银子够用吗?”苏伟最关心这个。

        “够用了,宫里那位赏给了程斌好多,你又给我添了体己钱,开十家医馆都够了。”

        诗玥眼睛亮亮的,还特意给苏伟晃晃她鼓鼓的荷包。

        “你,都想好了?”苏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当然,”诗玥点点头,“你别以为我是感激他,才想嫁给他的。是他的淳朴、诚恳、善良,一点一点打动了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盼望见到他,慢慢超过了盼望见到你。”

        “我本来也没什么好见的,”苏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能自己选了这条路,我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诗玥敛住了嘴角的笑,定定地看着他,“我很幸运,这一世能遇到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也恰恰是你,让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了最好的结果。”

        苏伟微微抿住嘴,压下了鼻梁的酸意,“以后,要好好的。”

        “你也是。”

        诗玥抹了一把眼角,低头从篮子里掏出一颗黄澄澄的柿子,塞到了苏伟手里。

        “我祝你:往后余生,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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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让年羹尧太惨,因为本文也没有把四爷逼到只能倚重年羹尧和隆科多的地步上,没那么倚重,自然也不会太过纵容,让他们走到非死不可的田地,当然也顾虑着年妃和年遐龄的面子。

        我曾经想仔细刻画年羹尧和隆科多这两个人,但后来四爷的成长和小苏子对他的改变,我发现没啥刻画他俩的必要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四爷,再背上个飞鸟尽良弓藏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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