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醋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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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八年

        十一月二十五,  雍亲王府

        傍晚,原本安静的东小院突然忙碌了起来。

        茶房里热气熏天,一边用大锅烧着热水,一边煮着暖胃的鸡汤和解酒茶。

        库魁捧着那只他专用的巨大木桶,蹲在茶房外头显得十分可怜。

        更可怜的是被迫留在内厅等候传唤的张保和张起麟,  面对卧房门帘上投出的两道张牙舞爪的人影,  恨不得把脑袋插进花瓶里。

        而此时,已然分不清敌我的醉猫苏大公公,  在几次逃跑被捕后,  成功被四爷武力制服,  按在了软榻上。

        “来人啊,救命啊,非礼啊!”

        卧房里一阵杀猪似的嚎叫,两位张公公都掩面而立,  尴尬地无所遁形。

        一炷香后,门帘猛地掀开,卷成一团的锦缎长袍,纯白里衣,连带着还没穿上几天的黑色云纹短靴被一股脑地扔了出来。

        “拿去烧了!”

        “是!”

        二张公公几乎同时扑过去,张保手快把几件衣服都揽在了怀里,张起麟慢上一步,但好歹也捡了只靴子。

        有了由头,  两人片刻都不想多留,  快速退出屋门,  正赶上一路苦着脸,举着水桶而来的库魁,顿时心有戚戚焉。

        卧房内,被扒了个精光的苏公公,倒在榻子上,两眼泪汪汪地咬着毯子边儿,自娱自乐地扮演着被夺去清白的失足少女。

        四阿哥绕着屋子来回走了两圈,闻着那人身上还未散去的胭脂香气,头顶都要冒烟了。

        “主子,”好巧不巧,在四阿哥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时,库魁到了,颤着声立在帘子外头,“奴才提热水来了。”

        四阿哥堪堪咽下一口闷气,瞪了一眼榻子上毫无自觉的某人一眼,沙哑着嗓子道,“进来吧!”

        “是,”库魁低垂着头,一路绕到屏风后头,把热水添进浴桶里,“主子,温度刚好,可以沐浴了。”

        “恩,你出去吧,”四阿哥慢慢撸起一只袖子,凝视着软榻的双眼泛起了寒光。

        库魁压根不敢抬头,提着木桶,飞速消失在门外。

        还倒在毯子里的苏伟乐呵呵地一摆手,细着嗓子道,“大爷,别走那么快嘛,下次再来啊!”

        火盆中的木炭“啪”地爆出个小巧的火花,四阿哥的头上则是岩浆涌动,远远看去,都能看到隐隐冒出的红光!

        “啊——”

        天旋地转,随之眼前一花,自己就到了水里,酒醉的苏公公一时半刻还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四阿哥捞出的布巾,拽起苏伟的一条胳膊就开始擦,结果没控制好力道,两下过去,白嫩的胳膊上就出现了一条红印。

        苏大公公立刻大呼小叫了起来,含着两包眼泪,指着自己的胳膊,直斥四阿哥的暴行。

        四阿哥也是一愣,看着那条红印,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心头的怒火顿时被一阵疼惜压去了大半。

        天色已晚,各房都亮起了烛火。

        一直吵吵闹闹的东小院逐渐安静了下来,灯火闪烁中,屏风后头一阵悉悉索索,藏青色的长袍搭在了衣架上,还冒着热气的木桶中,迈进了另一个人。

        苏伟垂着脑袋,戳着水泡,嘴里嘟嘟囔囔。

        四阿哥坐下后,把人搂到怀里,捏着下巴,看着那一双带了红血丝的眼睛,口气不自觉地放软,“怎么样?清醒了没有啊?”

        苏伟眨巴眨巴眼睛,小小声地嘟囔着,“他们拿了我两千两银票呢,也不知道还礼,就那么干脆地拿走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四阿哥咬牙,搭在浴桶边缘的手都不自觉地往里抠了抠,心里还泛着气,牙根痒痒地问道,“你那么心疼银子,怎么还舍得给人赎身呢?”

        “唉,你不懂……”苏大公公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话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醉意,“其实,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我,人家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哦?是吗?”四阿哥气极反笑,搭在桶边的手慢慢落进了水里……

        “你干什么?!”苏大公公瞪大了眼睛!

        “让爷看看,你怎么怜香惜玉的啊?”

        翌日,清早

        书瑾拿了一封请帖,进了福晋的卧房。

        诗珑正在为福晋梳妆,见到书瑾进入,颇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书瑾没有理会她,向福晋福了福身道,“主子,门房送来了请帖,是八福晋下的。”

        “哦?”

        福晋略感差异,接过请帖一看,八福晋要在八爷府的花园举办赏梅宴,几乎遍请京城内的宗亲贵妇。

        “这倒是件奇事,”福晋敛起眉心,“自打嘉怡做了侧福晋,八福晋都很少到人前了。这怎么突然大张旗鼓地办起宴会来了?竟还把请帖送到咱们府上来了?”

        书瑾试探上前,小心建议道,“福晋,八爷府的事不能小觑,您要不要问问王爷?”

        福晋看了书瑾一眼,将请帖慢慢放到梳妆台上,“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去上朝了,你去东小院知会一声,等王爷回来了,就说我有事求见。”

        “是,”书瑾行了礼,领命而去。

        剩下诗珑狠狠地剜了书瑾的背影一眼,转过头对福晋道,“福晋,你没发现这个书瑾,一点儿不懂规矩,总是处处显着她的聪明。而且,还一心攀着前院,没事儿总想往前院凑!现在是还没有她出头的机会,这要真让她在王爷面前露个脸,她心里还能有您这个主子吗?”

        福晋抬头瞄了一眼镜中的诗珑,微微弯了弯唇角,“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好处,忠诚人有忠诚人的好处。我的身边,如今也只剩下你们了。书瑾做事是有分寸的,你呀,就别总乌眼鸡似的盯着她了。”

        诗珑抿了抿唇,满心不甘地垂下了头。

        午时,东小院

        外间的饭香一阵一阵的传进卧房,饿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苏大公公,实在禁不住大闹的五脏庙,这才悠悠醒转。昨夜的事,都在脑中凝成了一团浆糊,一时想不起来,但身上的痕迹却是分分明明,清清楚楚的。

        张起麟听到了屋内的响动,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哎唷,苏公公,您终于舍得醒啦?再过一会儿,午饭都准备好了。”

        苏伟皱着一张脸,忍着各个关节的酸痛,咬牙切齿地坐了起来,“我昨天都醉的人事不省了,你们也不说劝着点儿!对着一具挺尸,他怎么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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