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雪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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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门外,吹得众人风雪满身,牧衡掸落衣间雪沫,只闻士兵匆忙呼喊之音。

        “亭侯!可有招待不周,还请里间落座。”

        他转身,伞檐下吹不散倦容。

        “并无不妥之处,我想起些急事,你留在此处陪伴亲人吧。”

        士兵微怔,见他玄衣消失,踌躇两步,听闻孩童哭喊,还是转身回到家中。

        众人前行数十步,直至一座矮墙附近,牧衡倏地急咳,零星残血落地,醒目刺眼。

        “亭侯!”黄复不知他咳疾已到这种地步,甚为后悔在雪天带他来到城中。

        “我来背亭侯回去,你等速去寻医者来看。”

        众人慌乱着,还未等近牧衡身,只听他道:“将军,无碍。歇一歇便好。”

        “等回去后,将栗米1分给城中孩童吧,哪怕每人只得一斟也好。”

        黄复知他有所触动,还是劝道:“亭侯何苦,栗米军中所剩不多,亭侯咳疾严重,又怎能食麦粥不堪下咽之物。况且雪天寒凉,还是请先回衙署吧。”

        牧衡缓缓摇头,扶着矮墙略走几步,始终不敢肆意呼吸,太寒冷的风让他的痛直达肺腑。

        许是众人衣着华美,又有士兵跟随,引得两旁民居有了动静,百姓透过木窗悄悄探望。

        直到牧衡又咳起来,风中柴门轻响,一位老者端着有缺口的水碗走来,热气消逝极快。

        “这位郎君可要紧?这有碗热水,若不嫌弃,就喝了罢,也能好受些。”

        牧衡转身,示意仆从接过。

        当碗到他手里,银针却率先落在水中,待未变其色,仆从才道:“郎主,请用。”

        牧衡双手接过,一饮而下。

        “多谢老丈2。”

        老者知他身份尊贵,初时并不敢靠近,见他咳嗽才出门,却没想过竟是这样进退守礼之人。

        接过残碗,浑浊的眼里似有水光,“郎君可是出身名门?可是宁县守城将领?我儿年岁与你相仿,几月前参军,听说打了胜仗又到宛城去了。还望郎君定要守住此地,我怕儿想归家,却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老者想念儿郎,不禁痛哭流涕,唤起百姓们思念之情,风雪中传来许多隐忍的哭声。

        魏国人少地稀,与齐国交战的四万大军,几乎是魏国所有的青壮儿郎,使众人触动不已。

        牧衡俯身,谦卑至极。

        “还请老丈放心,我等定会竭尽全力,令郎也定能归家。”

        “好好好,这样就好。”老者拄杖往家走去,嘴里一直念叨着这话。

        牧衡视线追随老者,最后却落在沈婉身上。

        “将军,我心有愧。我等在城墙上一言就能决定百姓生死,却从未听过百姓心声。他们生活清贫,条件刻苦,要的却仅仅是家在,人在。我贵为诸侯,享食邑赋税3,却没为百姓做过分毫。今日之闻,令我羞愧悲痛。”

        他在回答黄复,却始终看向风雪中的女郎,她不弯脊背,沉默地面对他,好像在此刻忘却了刚才的惶恐。

        直至话音落下,女郎低眸挽发,拨弄着脸颊青丝,继而盈盈对他行了谢礼。

        “亭侯……”众人惶恐,纷纷跪地,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身居高位者,想要百姓的命轻而易举,更遑论战争之下,被烹食的人,乃为国捐躯。但他们听得懂,牧衡所言为“民心”,自前朝起,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早就忘了这个词。如今再听人提起,竟觉恍如隔世。

        “走吧。”牧衡抬步而行,伞檐下,只见白雾缭乱。

        他惩罚般的肆意呼吸,感受着肺腑灼烧般的痛,想起了幼时阿父所言。

        牧家这一代里,他在玄学上天赋造极,自三岁开蒙,除却读书,余下的事便只有推演之术。阿父曾言,他能辅佐仁德之君让百姓免于战火,免于困苦,使得天下太平百余年。他当以此立誓,追随此志奉献余生。

        士族生活纸醉金迷,放浪形骸,他不曾参与,也不见百姓究竟如何。竹林隐居四年,路途中见识甚少,总有人将他守护,只是知晓这是大义,主公仁德,一切是他该做的。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夜里子时,大雪簌簌拍打窗檐,沈婉跪坐在火炉旁,看着案前的人一遍又一遍的推演。

        每行一次推演之术,牧衡的咳疾就会愈发严重,不知何时,白帕被血浸透,看不出从前半分模样。

        可他却未停下,咳疾生来自带,医者寻不到病因,却知与推演脱不开干系,许是窥探天机遭到的反噬,每次都让他痛苦不堪,不得随意推演。时至今日,他已不知自身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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