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说与一个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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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便不下八十两白银,算上其中人力怕是不下百两之巨。”

  “而这百两银子在臣所处的魏国小城,足够寻常百姓一生无忧。”

  张仪在这方世界的背景中同样是出自魏国,不过此“魏”彼魏罢了,在魏郁郁不得志,便投了乾国,这也是见面时口中所说知遇之恩的由来。

  少年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妇人闻声原本就苍白面色看起来更为凄冷,

  “殿下在看。”

  “那稚童身上用红线系着的平安扣,晶莹剔透,极其温润,想来也是价值不菲,多的不说,市面上还是能换回个几百两银子的。”

  “要知道这几百两银子,在臣所处的小城足够给勾栏中十余位妙龄女子赎身还有……”

  “她们这一切富贵荣华皆是因谢家而来,”

  “如今也没有理由不随之而去。”

  张仪言语极为平静,

  丝毫没有因为那些妇孺的抽泣而有所改变。

  而场中那妇人闻声,

  凄冷一笑,面色惨白,

  “先生,言之有理。”

  少年郎默默地又在心底添上一句,

  至少在这方世界这道理是没错的,

  “先生他日去归乡,面对魏国百姓也能如此?”

  少年郎再度出声目光灼灼的问道,

  “自然!”

  张仪不假思索道,

  “若他日殿下能一统天下,便不在有乾,魏之分,臣也相信殿下能善待我魏国百姓,因为殿下出凉州之后也是这般对庆国百姓的,臣相信殿下有这个气度!”

  “而仪,今日所言想来。”

  “于后世而言是极好的。”

  ……

  “殿下借手中利剑一用。”

  话音落下,

  张仪拱手一礼后,

  低头望着少年郎手中的惊蛰剑出声道,

  “何为?”

  “杀人!”

  “有了这一遭想来也能让臣的心。”

  “更为坚韧一些。”

  张仪的目光往后院扫过,那些妇孺刀兵之下泪眼婆娑的模样难免让人心生不忍,那幼童过分懂事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碎,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这是大世之争,那有人能独善其身?

  “世道如此,悲夫张仪……”

  “先生,去吧。”

  少年郎望着那提剑的文人喃喃出声。

  片刻后,

  耳边传来了女人的凄厉的惨叫声,

  那妇人披头散发地跪倒在地,身旁是一具幼小的尸体,她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张仪,带着愤怒,带着怨恨,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

  声响渐渐停歇,

  张仪身上的长袍已经被血污浸染了一层,变成了暗红色,脚底满是血污,或许是杀的人太多些,惊蛰剑上还在不断地往下滴血。

  “殿下!”

  张仪笑容苦涩的将长剑递出。

  他没有回头,

  也不想再看向自己身后的场景,

  还了剑,起身,默默地往远处走去,

  府中后院有一处不大的湖泊,

  张仪想伸手捞点儿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低下头时却发现,谢家人的鲜血,已经将这原本给清澈的湖水染红了。

  仔细看去,

  湖泊中还有几十上百具尸体正在上下起伏,

  血水正不断从伤口处渗出,

  “先生,无碍吧?”

  少年郎轻声问道。

  “无碍。”

  “臣,第一次杀人,让殿下见笑了。”

  张仪的手轻颤着,他的眼睛里,泛着腥红,也不晓得是不是沾染了太多血水的缘故,看起来莫名的有些可怖,可身形确是有些落寞。

  “殿下,这是臣应当经历的。”

  张仪笑了笑,

  用袖口擦净脸上的血水。

  “今夜血流之后,如那殿下口中那孟夫子预想一般,天下的大势已经波涛汹涌,在推迟下去,恐怕大势已成在无回天之力,所以臣也得早些动身了。”

  张仪起身郑重道。

  “先生想好破局之法了吗?”

  “远处的三国,以利许诺。”

  “可结交,不可妄动刀兵!”

  “至于近处的几国,臣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其中楚国,如今国力完好,和其余诸国一般,虽然已经结盟,可与我乾国并无直接矛盾,也不宜妄动刀兵,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得不偿失,直接挑动各国怒火。”

  “定策,初期只能以齐,魏,为点!”

  “以点破面!”

  “以攻取守!”

  张仪双手负于身后清朗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在少年郎耳边响起。

  “敢问先生眼下如何近攻?”

  “敢问殿下齐国割三郡之地,是何地?”

  张仪笑问道。

  “南阳三郡之地!”

  “三郡之地皆是地势平坦,水草丰美!”

  “是天底下顶好的养马之地!”

  少年郎突兀的想到了什么,南征已经让天下人看到了骑兵之利,齐,魏更是极为直观得感受到了骑兵的恐怖之处,而当初自己选择这三郡之地便是为了断绝齐国往后培养骑兵的念头。

  “殿下,魏国,以魏武卒闻名天下!”

  “其余步卒同样为精锐之兵。”

  “可单单没有精锐骑兵,便是看得上眼的骑兵都不曾听闻,这是为何?”

  张仪笑问道。

  “为何?”

  “因为!”

  “魏境,没有大规模养马之地,只得顷国之力培养步卒,这也是魏武卒甲天下的缘由!”

  少年郎豁然开朗。

  “殿下,若是将这齐境南阳三郡之地!”

  “赠与魏国,又会如何?”

  张仪问道。

  “必生狎隙!”

  “南阳三郡养马之地,若是培育起来,于魏国而言可以补齐最后一块短板,这无异于天大的诱惑,以魏君的魄力,未必不敢吃下这诱饵!”

  “何况北伐一事,原本魏国也是被齐国中途拉上战车,若是胜了皆大欢喜,可如今魏国人心底未必没有怨念!”

  少年郎低声念叨着。

  “此为阳谋!”

  “避无可避!”

  “臣这趟已经想好了去魏国的章程!”

  张仪眺望着魏都喃喃道。

  “先生是魏人,这趟前去难免……”

  “殿下以国士待之,我必国士报之。”

  “殿下知遇之恩,仪生死以报!”

  张仪回身郑重道。

  “大丈夫长虹气贯,一气呵成冲天直上,让这人世间为之改变,也许臣也会撞得粉身碎骨,化为尘埃,可想来总是要胜过庸碌,蹉跎一生!”

  张仪双手张开轻声喃喃着。

  “大丈夫生则惊天动地,死则轰轰烈烈。”

  “绝不可无声无息过此一生!”

  最后举臂齐挥大呼出声!

  “今日借殿下风帆,若能一死风传而诸侯惧,安居风传而天下息……”

  “则,”

  “不枉此生,”

  “不枉此生!

  到了最后张仪语调陡然升高,

  双臂垂下,

  轻念不止!

  “殿下,告辞了!”

  张仪行礼之后,

  洒然一笑,踏着满地血污迈步而去。

  “臣别无所长,只有腹中墨,口中舌。”

  “且待,”

  “臣凭口中三寸不烂之舌,说与殿下一个天下来!”

  头戴方巾,身穿长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可口中话语依旧在少年郎耳畔回荡。

  “先生,真乃天下贤士也!”

  少年郎对着张仪消失的方向躬身郑重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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