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死当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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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座山,不知道你看没看见过,山河志上叫大雪山,当地人叫做鬼哭山。”

        “鬼哭……为什么?”

        “大雪山其实全名很长,兴许是某个夷族起的,意为‘仙人的顶冠’,但是常年积雪,名字又长,所以人们放弃了叫它的全名,在地图上称之为大雪山。不过当地人叫鬼哭山,因为四十年前山中有精怪作祟,吞噬无数行人,相传山间能看见飘渺的亭台楼阁,恍如仙境,但走进去却只能听见山中鬼哭,怨声载道,不绝如缕。”

        “这倒有趣,你再多说些。”

        “我很多年前去过那里,为了找一个人,发现鬼哭山确实——”宁饶说着,站起身来。

        他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你要走了吗?”

        “有人上楼了。”她走到窗边,打开,这夜的月和风一同倒灌进来,好在风不大,不怕害他染了寒气。

        他撑起身子,问她——宁饶从来没见过有人用那样期待的目光来望向她:“你还会来吗?”

        “给你表演个有趣的戏法。”宁饶说,“看着我,别眨眼。”

        她纵身跳出去,佩剑惊月停在脚下,掠风而过。披着夜色,瞬息之后,宁饶跳上芙蓉乡三楼的半露天的走廊。回头,看见对面窗户里那少年惊惶的神情。

        不会吓到他了吧?

        但是对上她的目光后,他却弯起了笑眼,于是宁饶对他招招手,一阵风来,似乎有人走过去,同风一道关上了他的窗。

        这时楼梯拐角处有脚步声传来,宁饶闪身遁入阴影里。来者是个小厮,她在他后颈一劈,不费力地安置好后,开始打量起左右两个房间。这层楼只有两间房,一间亮着一间暗着,亮着的那间规模较大,她在窗户纸上一戳,发现屋内并没有人。但是门前墙边挂了牌子,上书“鹂歌”。

        这便是宁饶此行的目的了。

        于是她推门进去。

        这房间除了一些饰物品味高雅一些之外,和寻常女眷房间里的设施差不多。只不过用正红色装点得有些刺目,喜气洋洋得好像是什么洞房花烛夜。

        哦,对了,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

        可是怎么没人呢?

        屋内有一个金红雕花大漆柜,大概一人多高,宁饶鬼使神差地意识到那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所,可以先进去待一阵子,等人来了再聊。

        不知道她是人撞了邪了还是脑袋撞了墙了,宁饶在那一刻真的认为这是个可行的法子。

        还顺便腹诽道,真麻烦,见个面都要鬼鬼祟祟的。

        于是她拉开了门——刹那间,泼出雪白一片的剑光,风声大啸。剑光中掣出一个白衣的俊俏少年,神情肃杀,攻势凛凛,使她不得不往后一退,提剑来挡。

        少年人箭袖轻袍,英姿勃勃,气宇轩昂,是个使剑的好苗子。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出手的这个人,她熟得很。

        “欺师灭祖吗,慕寒宵。”

        两方剑光短暂一接,少年人像是才看清眼前宁饶的模样,手中剑撤回鞘内,单膝跪下低头认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弟子未曾想过来人是师尊。无意冒犯师尊,还请师尊降罪。”

        宁饶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说这话是不是真心——按他平时的脾气,大概想砍的就是她。

        她也懒得给他惩罚。于是便问:“起来,你师叔呢?”

        慕寒宵站起来:“师尊问的是哪位师叔?”

        “把你带出去的那个,楚濯尘。他方才和我说,他与你遇见了点儿麻烦脱不开身,我看你这不是脱开身了,那他人呢?”

        “弟子能脱身,自然是全仰仗楚师叔。”

        宁饶最烦的就是他这个一段一段说话不说明白、非得像小孩子耍脾气的性子。所以也放弃追问他了,料想楚濯尘多半是又遇见什么名酒美人,把这小子甩开了。想来慕寒宵是一个人追过来找姜霖的。

        “你以后别跟他出去了。”她说。

        慕寒宵似乎对这个决定毫不意外,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那弟子以后是跟谁呢,姜师叔还是孟师姑?”

        宁饶忍不住横他一眼:“你不是我徒弟吗,你说跟谁?”

        他坦坦荡荡地看着她,目光古井无波:“原来师尊还愿意亲自教导寒宵这个徒弟,弟子真是……不胜荣幸。”

        ……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什么!

        宁饶狠狠揉了一下眉心,早知道他对自己这个师尊尊敬不到哪里去,就不应该在这个话题上耗——话说姜霖他怎么还不来!

        “师尊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什么?”

        “弟子意思是,”他礼貌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说出口的话也像是开弓的箭,“姜师叔这次的姻缘,师尊打算如何解?”

        怎么说的她像个常常棒打鸳鸯的!

        宁饶沉默片刻,打开柜子的门:“你还是进去吧。”

        慕寒宵无声无息瞥她一眼,默默进到柜子里去了。

        “往里挤挤。”她说。

        “地方太小,恐怕委屈师尊。”

        “话多。这么尊敬为师的话,要不我进去你出去,你肯?”

        他不说话,但是终于往里挪了挪,宁饶理了理裙子,蹲进去了。

        真够挤的,她活了八十多年也没有这样过两个人挤衣柜的经历——尤其是在对方还是个讨厌自己的小辈的情况下,真有点儿别扭。宁饶正有点后悔刚刚鬼使神差非要和他挤一个柜子的决定时,忽而房间里有别的声音出现了。

        门似乎被打开了,一道娇媚的女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带着浓浓醉意:

        “我好欢喜你……遇见你我真的好欢喜,霖郎。”

        宁饶眉尖儿不自觉一跳,又听身边慕寒宵不知为何低笑一声,震得她耳廓发麻。

        但很快另一个声音也顺着那女人出现,来者说:“鹂歌,你醉了。醉话做不得数的。”

        这声音温煦可亲——如果他不是在调情的话。

        鹂歌似乎笑着推了他一把,似喜似嗔:“怎么不作数?我欢喜你,我偏要说。”

        宁饶犹豫片刻,拿出一管迷烟,这种居家旅行常备的江湖好物她已经很久没用过了,点的手法颇有些生疏。不过这还不是要紧的,她那好徒弟在这逼仄地界里向她投来的灼灼目光更让她汗颜,但好在她也在这位徒弟面前不需要摆什么架子,便尽力忽视了那道目光。

        宁饶手生,试了两下,才把迷烟吹到屋内。

        鹂歌还在说:“良辰美景。霖郎,今天可是我们的好日子,你怎么不喝?”

        “我自然要喝,但是需得等你清醒了。”男子哄着她。“我先给你倒些茶水,醒醒酒。”

        两个人半推半就地路过了宁饶他们藏身的衣柜。似乎扑腾到了床上——因为宁饶听见那骊歌姑娘仰倒的声音,一边儿还说着:“困……天还早,我怎么就乏了,霖郎?”

        男人说:“我去煮碗醒酒汤罢。”

        骊歌又道:“不成不成,霖郎,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男人沉吟片刻,说:“这倒是。”

        他又说:“可是酒喝多了,你又要头痛。”

        “无妨无妨——”鹂歌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了,她似乎倒在什么东西上。

        男人警觉,声音一沉:“鹂歌?!”

        这时候宁饶还在思考这迷烟的起效速度之快,下一刻就意识到让她昏迷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的江湖神药——因为她自己也感到一阵眩晕,好在修士体质较强,这人大概只是为了放倒寻常人的……不会是又一个走空门的摸过来了吧?

        而此时窗棂一阵剧烈的响动,约摸是被踢开了,一个声音闯进来。

        大约高人都是喜欢不走寻常路的。

        来者她本不知道是谁,但是他开口了,宁饶就意识到自己的眼前跳出来一只光彩熠熠的蓝翠鸟。分明不说话也人模人样鸟模鸟样的,说了话却偏像只开屏的孔雀那样气焰嚣张:“宁饶,你上次跑什么,出来打架!”

        又是熟人。

        来者是她的老对头——他自封的,也是她在这个时空里唯一的老乡。说起这个,她和他分明牵扯颇多,缘分也不算浅,他却只认她是个对手,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更费解的来了,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柜子里这个黑暗的空间又传来慕寒宵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她顾不上他笑什么了,只犹豫要不要出去。

        出去了怎么跟姜霖解释?我是来看你过得怎么样的?不是故意挑你洞房这天来的,汝信否?

        但是那边儿今夜的男主角却开口了:“萧逢奕,你找错人了。师姐不在这。”

        “咦,你怎么在这?”来人惊奇了一下,却睬也不睬他,自说自的:“躲我作甚,宁饶!”

        他还有功夫纳罕:“奇了,难不成不在这屋……”

        “无理取闹,师姐凭何会出现在这此风月之地?”

        萧逢奕举目四顾,才“哈”了一声:“你说的是,就你师姐那个木头怎么来花楼?就算想来花楼也不至于连性向也变了来消费这的罢——姜霖,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姜霖冷声,就差发出逐客令了,“还请自重。”

        宁饶猜他高兴不到哪去,任谁的洞房花烛夜被个大男人搅了,都高兴不到哪里去。

        总之萧逢奕死咬着她在这,而姜霖冷着脸逐客,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宁饶难得有些踯躅,却不想,对峙间忽地有一个人动了,他不说话,但是脚步声不急不缓地靠近,缩短着他和雕花大漆柜的距离。

        宁饶修炼了几十年的脸皮简直要在这里用完了,想她也算得上堂堂正正本本分分的乾山派师姐,现如今只是因为想找个地方静静等着见面便要闹出这带徒弟听新婚师弟壁脚的乌龙,如何是好?

        遁地术穿墙术宁饶没学过,但是变成个小玩意儿她还是能做到的。可是倘若真的要当着自己徒弟的面,把自己变成一个布偶,然后再被姜霖一眼识破……师门不幸、这是师门不幸吧。

        那脚步声停下来了,宁饶的犹豫也攀升到了顶点。忽然,她眼前大亮——

        某个男人端详着她,嘴里说着她上辈子玩恐怖游戏才能听到的台词,并且效果不遑多让。

        “找到你了。”

        救命,她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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