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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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熠睁开眼睛,入目皆白。孟焕守在妹妹病床前,一夜未眠。他发现妹妹清醒过来,立刻按铃叫来医生。他满眼血色,轻声问妹妹要不要喝水,孟熠闭上了眼睛。手腕上的伤已经缝合包扎,没有血液汹涌而出的感觉,只剩隐隐的疼痛。

        医生过来后询问孟熠的感觉如何,孟熠没有说话。医生给她进行了一些常规的检查,叮嘱孟焕,她的身上有冻上、烧伤、鞭伤还有外力所致的淤青,要小心照顾。说完后便走出病房。这是孟太太所在的医院,孟熠知道,过不了多久,妈妈就会过来了。她闭上眼睛,昨晚的一幕幕盘旋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随着两千元现金一起散落的还有一张宣传单,上面是一双新款运动鞋。红色加粗的1999元明晃晃的印在上面,孟熠看到后,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笑声尖锐而悲凄,还带着一股北方雪后的苍凉。

        孟淑瞪了身后的儿子一眼,讪讪的向弟弟解释“小洪,今天的事就是个误会,你别打孩子了,也是以前这孩子总是翻来翻去,我这才误会的。”

        孟熠用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欲坠。她扶住一旁的桌子,站稳。孟先生神色复杂,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又落了下去。

        孟熠端来放在一旁的铁盆,把里面的水直接倒在地上。孟淑尖利的声音响起,哎呦,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呀,大过年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孟先生看了姐姐一眼,她立刻闭上了嘴。孟熠一粒粒解开衣服上的扣子,把衣服脱下。她的身体微微战栗,身上只剩一件吊带背心,裸露的皮肤上斑驳陆离。孟先生看着女儿,没有说话。她把秋裤外面的裙子从腿上褪下,跟衣服一起扔进铁盆里。她拿过桌上的打火机,打开,火苗窜出,慢慢靠近脱下来的衣服。铁盆里的衣服瞬间被火吞噬,火焰灼烧着孟熠的皮肤,她浑然不觉。升起的缕缕黑烟,遮住了孟老太太他们,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有人说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杀人犯,因为他随时会剥夺人的生命。但其实,最可怕的是人不容分说的恶意,它像细密的针,刺破皮肤。但因为后果不严重,所有人都不以为意,甚至不觉得棉花里的针会伤人。这种恶意,像是秋雨,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冻死人的数九寒天的季节。

        春节晚上没有出租车,孟熠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家。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孟焕讲述下面的流程,孟焕却心不在焉。他总觉得心里不安。他打开和孟熠的对话框,看着久久未回的消息,心乱如麻。匆匆跟工作人员交待几句就去了孟老太太家。

        孟老太太在和女儿一起包饺子,孟淑的儿子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没有看见妹妹。他问孟老太太,妹妹在哪。孟淑讪笑道,有点误会,妹妹脾气大,回家去了,爸爸跟在后面,不会有事的。孟焕瞥到一旁的铁盆里未燃尽的灰烬里的白色细纱,这是妹妹的裙子。他急忙走出孟老太太家。

        每一次父母打骂她后,都会说爱她。她对此深信不疑,看着身上的伤痕,感觉到嘶嘶的疼痛。她的疼痛,正是父母爱的渊薮。她想:原来不是只有拥抱亲吻是爱,歇斯底里地叱骂、毫不留情地毒打也是爱。她可以选择温柔的爱,父母也可以选择暴虐的爱。反正,父母子女之间,生来就该爱的,不是吗?那样恶毒的咒骂、那样用力的踢打,如果不是爱,怎么忍受下来?一个没有爱的孩子,又怎么活的下去?毕竟,一个你爱又爱你的人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这份爱,让她原本芬芳满地的心变得一片荒芜,龟裂的罅隙深不见底,黑暗中,她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看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孟熠顿悟:原来不只父母可以摧毁我的童年,我也可以摧毁自己的童年。破碎的童年,不会更加破碎。如果没有爱,就不会有人以爱之名实施伤害。如果没有生命,就不会感觉到心里的荒芜。

        孟焕回到家里,屋内一片漆黑。孟先生不在家。他走到孟熠的房间,推门。门被反锁了。孟焕用力拍着房门,喊孟熠的名字。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一片静寂。

        他后退两步,用力踹开房门,入目一片暗红。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孟熠和她无力垂下的手臂。

        孟太太请姐夫把自己送回苏山。当她被同事带到女儿的病房,看着伤痕累累的女儿,这个素来坚强的女人不禁泪流满面。如果,不是孟焕及时发现,那女儿……孟太太心有余悸,不敢再想。她看着难掩疲惫的孟焕,心下感激,女儿的命是他救回来的。她曾怨恨这个孩子的到来,也曾不平不得不为他花费金钱,可他,却是女儿的保护神。一次次把女儿拉出险境。险境?孟太太收起眼泪,走了出去。

        孟熠不见了。正在婆婆家撦鼓夺旗的孟太太听到消息,立刻返回医院。孟老太太听了,也急忙跟了过去。

        孟熠走在路上,北风猎猎,她感到了刺骨的寒。路边,有人在卖羊肉。一头头待宰的羊被绑在一旁的桩子上,它们趴在地上,静寂、绝望。案板上摆满了待价而沽的羊肉,林立着颗颗羊头。羊眼半合,孟熠从中看到了自己,呆滞、死寂。被血染红的雪混着黑色的脚印,被踩成了暗棕色,仿佛通往地狱的幽冥路。买家在案板前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一个男人把尖刀插进羊的脖颈,它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血液喷溅,旁边有人急忙拿过铁盆,接住流出的羊血。他把刀上的血随意擦了擦,瞥了一眼面前的孟熠,显然,他并不认为眼前这个瘦弱到近乎憔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姑娘能够增加他的进项。

        他熟练的把死羊肢解、开膛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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