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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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怪我吗”……

        但伤成这样,总得要大夫瞧瞧,伤处总要清理敷药的。

        御医替林文甫一点一点剥开伤处的衣物,处理伤口,于轼跪在一旁紧握着他的双手。

        “轼儿,”林文甫突然想起什么,喃喃道,“我过五日便要去浮州,赶不上你的登基大典了。”

        “无碍,不是什么要紧事,依礼过场而已。”

        “那,你会向臣民宽衣示龙纹吗?”林文甫大约是痛狠了,手心尽是汗。

        “会。”于轼给他擦汗,叫他不要说话浪费元气。

        “可是,我听说,有些国,啊……”御医揭下最大的一片布料,林文甫不由地喘了喘气,“有些君王,是以美乐珠示众的……你要不要也……效仿一下?”

        “可以是可以,坤国从前也有过先例,上一任坤王因是女子,不便示纹,也是以美乐珠示众的。不过,表哥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林文甫沉吟半晌,还真想不出一个不暴露自己的理由,总不能说“因为你没有龙纹啊会露馅儿的”……

        见林文甫突然不说话,于轼轻声问道,“表哥?”

        “唔,没什么,只是不想别人看见你的身体……”这理由说出口怎么这么变扭,太暧昧了吧,林文甫在心中暗骂自己。

        谁知于轼竟然应了,回道,“好!”语气中似乎还透着些小欣喜。

        林文甫松了口气,很快便在疼痛中失去意识垂首不动了。

        五日后,林文甫启程由水路被押送去浮州,完成两年劳役。

        他一身粗布囚衣从狱中出来,两名衙役跟在身后。多亏了于家的打点和坤王三天两头跑牢狱,犯人林文甫将破例乘马车去往临近的舒江口岸,从那里上船去坤国最北面的浮州。

        “小姨。”林文甫低着头,不敢直视前来送行的许漪。

        许漪生气地拍了拍他的小臂,“叫你不安分,给老娘作天作地!”说完又流下泪来。

        囚衣不合身,被风吹的晃晃荡荡,显得人格外清瘦。经这么一折腾,林文甫的确是瘦了,个把月不见日光,脸色有些惨白,反衬眉眼愈发黑亮,平添了几分清冷英气。

        于轼走过来与他道别。虽然有些舍不得此刻这个乖巧的表弟,及待他如子的姨夫和小姨,但保命要紧,林文甫暗想,就此别过了各位,祝大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文甫钻进马车,扫了一眼,车里备齐了他爱吃的杏脯和白茶,犯人表示满意,欢欢喜喜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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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船上的囚犯十人一屋,唯独林文甫“落单”独住一间。

        他趴在铺上算着日子,登基大典这天,骤然感觉后背有些发热。麻痒之感由右肩缓缓延伸至左侧腰,如同细密的针尖轻触肌肤。他跳下床铺,拿凳子抵住房门——罪犯的房间只能从外边上锁。

        褪去囚衣,林文甫扭头朝后背看去,果然,同前世一样,一条浅金栗色腾龙显现出来。龙头位于右侧蝴蝶骨,龙角几乎跃过肩头,尾鳍自左侧腰探出,纹样精细,栩栩如生。

        这样大片的龙纹,虽然在寻常不会裸露的背部,但日后总是隐患,万一如前世那般被发现,于轼要担的,便是罔顾天道、欺瞒百姓的罪过……

        林文甫思忖半刻,避着人来到船上的临时医馆。医馆与他的房间在同一层,位于船尾,因水路押送通常至少三个月,稍远些大半年也是有的,这间房便留作大夫的诊病之所,常用的药物基本齐全。

        因是深夜,船上并没有什么人走动,医馆也已关门上锁。轻易撬开铜锁,林文甫进屋找到金疮药粉。本想回房,又担心若是自己房中残余血迹或血腥味,难免引人怀疑。于是,林文甫扣上医馆的门,决定在这里动手。

        他想到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便是以长刀斜划破坏背部龙纹。自右肩至左腰,他足足划了十六刀,有长有短,横竖不一,直到那条生机勃勃的威龙变得断断续续伤痕累累,几乎看不出完整的纹样。

        这样应当看不出了,林文甫心想,即使伤口愈合,残留的伤疤也会将龙纹拆得四分五裂,除非趴在背上细细查看,否则底层浅金色的破碎的腾龙是很难看出来的。

        担心伤口浅了愈合后没有疤痕,他下手很重,刀口极深。为了防止自己痛得出声,他死死咬着一根木条。不知是夹到舌面还是牙齿过于用力,到后来满口都是血水,来不及吞咽,充斥着咸腥。

        泪珠不受控制地迸出,与汗水混淌落地。原以为像受杖刑一样,前几刀疼麻木了,后面再划就不会太疼。谁知只要他清醒着,疼痛便越来越剧烈,每每感觉意识将要涣散,林文甫便加重下一刀,用疼痛将意识强行拉回躯壳。

        快点结束吧,林文甫咬着木条抽泣起来,为什么是龙,妈的,这么大这么长,为什么不是个蚂蚁、知了、小兔子!

        最后林文甫视线已经很模糊了,勉强判断背部的纹样几乎被掩盖,草草地把金疮药粉糊在能够得着的部位。本想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却实在没有气力拉回逐渐远去的意识,一头栽倒在药柜前,昏死过去。

        大约是午夜,林文甫被嘈杂的喊叫声惊醒。“船要沉啦!快,先去甲板上!”

        他费力地撑起身,透过沉闷的耳内轰鸣,分辨外面的哭嚎声和呼救声。原来这艘船的底舱不知为何破了六、七个无法修补的大窟窿,开始漏水下沉。

        不是吧……林文甫苦笑着爬起来,好不容易安排妥当离开于轼,竟要栽在这条船上?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竭力朝甲板上去。才出房门,水已经迅速漫过小腿。这层已经没人了,谁也帮不了他。

        林文甫艰难地往楼梯挪步,抓住栏杆时,水淹到了他的腰线。他拉着栏杆借力一跃,总算跳到上一层。这里挤满了人,争先恐后地朝通往甲板的楼梯上涌。林文甫在混乱中被推挤,后背被刮蹭得生疼。

        终于,船朝着人群聚集得一侧倾斜过去,沉入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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