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处一杯酒?决绝纵横,棋笥浮生,除却瑾瑜并白衣。(陈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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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下手里也不能闲着,陈皓拿着剪刀,又撕出几块布条放在桌上,吐出嘴里那个已经被鲜血浸透的一块,换了新的含在嘴里。做完这些,陈皓拿出一瓶膏药,对着镜子轻轻地涂在自己脸上。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陈皓有些郁闷的舔舔嘴里的布块,肿起的肉让他后悔做了这个决定。他对镜子里的自己翻了个白眼,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往后的日子千篇一律,他也因为举孝廉,做了个不轻不重的官。陈皓并不懂得什么是爱,因而常常流连于风月场合。男子女子,他都不曾介意。

  他出落得越发好看。

  黛眉如柳,清冽文弱,一副媚眼天成。也不知是否天祝见不得瑕疵,就连他嗓音也是万般柔情,浸满了早春枝头上的花汁儿。

  连一向待他严苛的父母,也愿意带上他出门。

  陈家依附小皇子何瑾已经许久,而司空时家,依附的是嫡出何涉。若仔细算来,这两家算得上是政敌了。

  他见过何涉,但他不喜欢这一种,模样清秀温润,性子也随和的男孩子。他总觉得,有那么些矫揉造作。

  ——像是小时候的自己。

  陈皓不耐烦的想着明日该怎么应付何涉的宴席,身边的女子试图挽留自己能陪她过夜。

  “对不住,我没有陪人过夜的习惯。”他浅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发,替她仔细处理好身上的东西,顺带又把被子掖了掖,“过一会我便让人给你送件整齐的衣裳,你在我这边睡一晚上吧,这么晚了,我也不指望你回去。”

  少女试图解释,这一次对于她来说非常珍贵。

  “小宝贝,你并不是第一个。”陈皓笑着叹了口气,依旧回绝道。

  不得已,她只是向陈皓索吻,就当是个结尾。

  实际上,他并不爱她,所以也没有这个习惯。但为了不让她太过失望,陈皓还是随了她的意思。

  安顿好少女之后,陈皓一个人在院中踱步,而后搬了桌子出来,跪坐在地上,试图画出点什么来。

  冥思苦想却什么也想不出,他已经很久没有画过一副按自己心意的画了。

  次日的宴席上,陈皓遇见了何涉的弟弟,那也是陈家一直追随的人。

  他叫何瑾。

  飞扬的眉眼里是让人忘不掉的好看,总有那么些,少年郎的醉意在里面。

  陈皓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坚韧不拔,桀骜不驯。他没有尝与何瑾交谈,只是在宴席散了之后,悄悄的路过他桌前时,解下了自己的玉佩。

  “这是你的吧?”何瑾用指尖提着他玉佩的结,叫住了抬步欲走的陈皓。

  “啊。”陈皓回眸,莞尔一笑。

  娇媚确天成。

  “是臣的,多谢殿下您。”陈皓也同样的伸出手指,用指尖勾住玉佩的结,“这般感谢不诚意,若殿下赏脸,可在有时间的时候,来府上一叙。”

  他微凉的指甲轻轻划过何瑾的手指,莫名其妙的一阵心痒。

  “有空吧。”何瑾淡淡的说道。

  可是他眸中初初燃起的炽热早就被陈皓一览而尽。

  何瑾果然来过。

  二人相识不过一年,却早已互相熟识。那一次何瑾的生辰,他留宿在了陈府上。陈皓抱着昏昏欲睡的何瑾,问他说,要一直在一起的吧。

  原以为何瑾应了,他就会一直和他这样下去。陈皓断了一切狐朋狗友的联系,也拒绝风月女子的示爱。

  天下易主,何涉终归还是成了新帝。

  自己的父亲成日惶恐,勒令他跟何瑾断绝来往。

  在偷偷见面回家之后,陈皓做了他的第一次反抗,幼年他并不敢,而长大之后,也就对反抗没了那么些执念。顶多挨顿打,就还是我行我素。

  “凭什么?”陈皓冷声拒绝道,“你们押错了人,我可没有。”

  “新帝登基之前,我们本就和他不多来往,你不是不知道,小殿下已经输了,现在还执迷不悟,你是不是要诚心跟陛下过不去?”父亲语重心长的劝诫道。

  “我不会和他断的。”陈皓没有心思解释什么,他只是果断的拒绝。

  那一次拒绝的代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

  “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陈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那是马鞭甩过留下的。

  他刚刚擦过血,就又渗了出来。

  “让我和他断了关系?不可能。怎么,人家没用了,你就不要他了?可真是忘恩负义啊,当年他和他母家,到底帮了你多少?”陈皓喘着粗气,一字一句的说道。兴许是因为疼痛,他的话里也带着点竭嘶底里的刻薄。

  “逆子…逆子!”

  陈皓瞧见了父亲手里的家法棍,他爽朗一笑,眸光清澈冷冽。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死你?”

  “那你就试试,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打我了。”

  鲜血晕开一片在地上,像极了那天何瑾为自己耳畔簪上一朵野花,戏弄自己说好看时的夕阳。

  还是自家官家心疼,看不下去的拦住了父亲。

  陈皓冷淡的瞪了一眼在堂上一句话也未说过的母亲,便没了意识。

  他两个月没能下床。期间何瑾来看过他,却被拒之门外。

  陈皓知道,家里给自己说了亲,是何涉母家的女子。因着腿伤,他没有拜堂,匆匆忙忙的,那女子就嫁了进来。

  何瑾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失败给二人在一起有多大阻力。他也知道,陈皓没有抛弃他。但看到陈皓因为自己被打成这样,总也没什么脸再去打扰人家。

  可是何瑾怎么也没想到,和自己分开之后的陈皓腿伤好利索之后,简直就是变本加厉。

  自己的小侄子一向没人看管,不知道是谁兴起的风头,竟然叫他去府上鼓乐侍宴。按理说他是庶人,也确实是乐府名下的,做这些事情,倒是没什么不妥。不是上朝时候,陈皓时时刻刻都在躲着何瑾。而何瑾也并不想看到他。

  直到他收到陈皓的一封信。

  你侄子比你有趣多了。

  他当然知道陈皓这样看遍了万花的风流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何瑾撕碎了信纸,掀翻了桌子,却还是稳定下情绪,回了一封信。信上什么也没写,只是寥寥三个字,那便好。

  陈皓像个孩子那样,用这些小伎俩试图激起恋人的在意。

  兴许是对于恋人的敏感,何文泽与何瑾确是血亲,陈皓看着他,也是有了点思念的意思。他对何文泽出奇的好,好到可以让他自己提要求。

  每次来的时候,这孩子都是十分恐惧,陈皓也不恼,都是耐心安抚。

  后来自己辞了官,原因是家里人日日监视,所以他决定,回家由着他们去看。临走前,给了何文泽许多银子。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他是何瑾的亲人,陈皓不想看着他就这样一直下去。

  陈皓曾想过许多次,何瑾年纪大一些的样子。也想过这个坚毅的小孩子,长成一个少年的样子。

  只是忽然出现在了眼前,陈皓看着他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谢谢您,肯这样待我。”何文泽对他笑道,但看样子还是不怎么释怀。

  “无碍。”陈皓说道。

  前些日子,何瑾来问自己,要不要重新任官。

  要和这个孩子站在对立面的话,陈皓有那么点不舍得。

  毕竟他也确实是可爱的很。

  决绝坚定,慨然的孤注一掷。

  当然,自己也想看看,当年那个不甘心承欢的孩子,现在到底是什么程度。

  就当给他一个惊喜,也是为了,再见一面何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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