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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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气氛太紧张,同你开个玩笑。话说回来,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所有的儿子中,还是你最靠得住。”

        玄霜没好气道:“不必给我戴高帽,反正是有所图谋,有什么了不起的。”顺治听不出他究竟是当真生气,还是随着自己说笑。道:“朕上次就给你说过,宫中有些位高权重者不大安分,恐怕局势有变,果然都给朕料中了。”

        玄霜哭笑不得,对他这般苦中作乐实不知该敬该嘲,道:“料中又怎样?你有本事防范么?这也算不得什么欢喜之事。要不是你心肠太软,就该趁早对显露迹象者依法严办,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也不至于给人家逼到这般被动。”

        顺治幽幽地道:“那群人各有党派势力,千丝万缕的牵连着,当真是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境,朕那时虽已知觉,却再无能阻止。本想着时日拖得久些,或有望觅得良策,谁知……他们就连一时半刻也等不及,当真要铤而走险,走到这一步……”他此时神情,对乱党怨恨得少,反倒是对他们胆大妄为,犯下不赦之罪而心存怜悯。

        玄霜无言以对,甚至连父亲真正的想法也摸不透。帝王的心思,毕竟不能以常理揣度,这一条,用在哪一位君主身上都适用。看来自己的盲目同情,好像也用错了时宜。道:“今天这场行动,发起的是和硕英亲王一伙以及……”

        顺治道:“别说了,朕不想听。”玄霜听得他这句推诿之言,竟又涌上种义愤填膺的念头,道:“给人家整得落魄出逃,你怎地还是狠不下心?你不肯听,难道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顺治面上的笑容远比他更凄苦,那是种受着深沉压抑,表面又需强作欢颜的无奈,道:“就算听了,难道就可以当事情没发生过?不管带头的叫得再响,都不过是旁人的一颗棋子,我何必知道他姓甚名谁?而背后操纵他的那位主谋,是何身份,你我都心知肚明,何苦听你再说一遍?”

        玄霜怔了怔,一面手指连弹,以阴邪内功隔空震死几名尾随而至的侍卫,对父亲不仅同情,更生起种佩服。心头也更为不平,道:“皇阿玛,你到底将玉玺藏在哪里啦?你放心,我不会公然觊觎,只想叫你收藏得妥当些,别给那些蝇营狗苟的家伙捷足先登了去。”

        顺治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其他事朕可以不计较,但玉玺的重要,朕很清楚……”

        前头又有两名侍卫倒下后,面前站着一个妖娆艳丽的绯衣女子。衣袂轻轻摇摆,一身金玉首饰,更增华贵,却也免不了矫揉造作之嫌。盈盈俏立,未等开言,先给眼前之人形成一股无形压力。玄霜手指抬到半空,指力终究难以弹射,最终是无力的耷拉下来,就如一只最骄傲的小公鸡斗了败仗,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那绯衣丽人温婉一笑,提起熏香刺鼻的帕子,象征性地与手掌击了击,道:“精彩,真精彩!果然世上最感人的,便是父子深情。玄霜,很不错嘛,能够在天罗地网的包抄之下,单枪匹马,救你皇阿玛突出重围,看来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啊。干得好!不过送他到这里,也就够了。接下来,请皇上移驾吟雪宫,让臣妾给您展示,最新采摘下的茶叶。”

        玄霜握拳连敲额头,低声呻吟。算来还是他失策,不该低估了这次图谋已久的行动。这与他先前信誓旦旦所言的“我绝不会这么卑鄙”“我定要亲手夺回太子之位”等等,都成了自打耳光的瞎话,他是头一次有这等无地自容之感,恨不得就地钻出个洞来,好暂时藏一藏烧得滚烫的脸。

        顺治未多安慰,站在他身后,也并不阻止他宣泄自责,只道:“不打紧,朕知道你们并非同谋,这也就够了。”玄霜激动得登时热泪盈眶,为的也不知是皇阿玛能够信任他,还是叹息他如今单薄得可怜的清白。

        沈世韵微笑道:“皇上何必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倒似自己是赴死去的?要说臣妾,只想让皇上暂到吟雪宫避难,可没有半分恶意。皇上不愿么?”但见她一颦一笑,面上虽是温和邀请,透出的却是令人非去不可的决绝。玄霜陡然一惊,叫道:“不成!我……我随你一起去……”

        沈世韵道:“来人,凌贝勒很累了,扶他下去休息。”她身后转出两名婢女,前来拉扯着玄霜手臂,将他拖了开去。玄霜全身骨骼激撞,以他功力,要杀这几人并不费力。顺治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道:“无妨。横竖都是避难,到哪里都是一样。请吧,韵贵妃。”

        沈世韵嫣然一笑,转身带路。不忘解释道:“眼下宫中到处都是追兵,乘轿子过于显眼,委屈皇上了。”顺治淡淡一笑,心想她不愿自己落到政敌手里,或是确有可能。但稍后任由她摆布,彼此也没什么分别,只道:“韵贵妃有心了。”

        两人这一路走来,心情各怀焦虑,路途的距离在思想中便被无限延伸。直至悬挂着“吟雪宫”三字的招牌出现在面前,都仿佛已过了千百年之后。沈世韵俨然一副得胜者的尊容,做了个“请”的手势,顺治毫不胆怯,跟着她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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