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目窕心与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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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比来时多了几倍。前方船队统一着紫帆,上头描画的海东青栩栩如生,随着帆布抖动,仿佛它也在迎风震翼高飞。

        悉闻,海东青乃南楚图腾。再看他们的船只规模宏大,首尾皆能并立二十人,船身又以金漆描纹。黑木桨划过渟膏湛碧的湖,来往商船看了,谁不赞叹一句气派华贵。

        “裴大人,我记得官船不得无召入境,南楚这是?”

        江面风寒,比不得城内。裴玄卿泡好两杯热茶,示意她暖暖身子:“衔华节将至,是三国共庆,喻义永葆和平的大日子。南楚和西召虽是藩国,近十年来却愈加富庶,不容小觑。”

        船身一晃,江婳忙扶住茶盏。

        幼时是没有这个节日的,想来南楚西召壮大,中州皇帝也如坐针毡。

        江婳盯着前方海东青出神,到了分流处,船舵转向,她才发觉硕大的屏风后,坐着一位红衣少年郎。袖边有玄色云纹,脚踏黑靴,漆黑的马尾高高束起,扣有银底赤珠发冠。素色银簪从中穿过,鬓前刘海被风吹向一旁,露出姣好的眉眼。

        他支起腿,一只手搭在上头,另一只把玩着匕首,慵懒地靠着玉枕。瞥见匕首上的七色宝石,江婳才知道,此人乃是南楚世子,楚千荀。

        她嘴角不自主地上扬,笑得有些傻:“他可真好看,听闻南楚不崇娶姬妾,将来哪位姑娘能有幸做世子妃呢。”

        末了,指尖还轻敲裴玄卿身前桌面:“你说是吧?”

        和光照在裴玄卿身上,他微仰着头,点漆般的瞳孔看不出情绪。每每不笑时,江婳都觉得这对眼像一汪深潭,往里扔进石子也泛不起水花,很快被深不见底的死水吞没。

        江婳咽了咽口水:“莫非你,生气了?”

        对方默不作声,她飞快地复盘一通,自己到底哪处惹阎王爷不开心了。思来想去,他态度急转直下之时,正是她夸赞楚千荀后。

        裴玄卿漠视着她的话,自顾自地擦拭刀刃。江婳双手食指绕来绕去,绞尽脑汁又想了满腹溢美之词,对面抬眼,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再吵,就把你扔下去。”

        江婳抿唇,指尖悄悄勾过他放在桌上的帕子,起身打了盆水洗净,再叠好放回原处。

        见她不走,裴玄卿终是侧目:“你又想做什么?”

        “想讨好你呀。”

        江婳撒起娇来,唇齿利索毫不脸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裴大人,我住着你的宅子,花着你的钱,若是惹你生气被赶出去可怎么办。”

        江婳编好的刀穗藏在广袖中,趁他没把自己扔下去,满心期待的双手递上。

        刀穗静静躺在白皙纤软的手中,芳香幽韵撩人。乌黑结实的绳结上串了一颗紫檀佛珠,青鸟纹玉珏紧随其后。再往下,似乎系了个平安结,他曾见司中差吏佩过。

        十几岁的儿郎最是多情,闲暇时,几个新进司的少年挤在一处嬉笑打闹,哄抢那枚平安结。

        “张兄,我可听我娘说,姑娘家的东西,尤其是亲手编织之物,不能乱收啊。收了,要对人家负责一辈子的。”

        另一个人吹着口哨附和:“这叫什么,定情信物。嘿嘿,你小子真有福气,长得平平无奇,竟比咱们裴大人还先收到穗子!”

        那人不服气了:“去去去,你们收不到是没人稀罕,裴大人收不到,那绝对是因为小娘子们不敢呐~”

        “裴大人?”

        声音温软甜糯,江婳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裴玄卿暗眸泛出点点星光,接过穗子,这玉触手生温,顿时疑惑道:“你哪来的银钱买玉?”

        江婳见他收下,屏紧的呼吸才舒开,眨眨眼:“你可是指挥使,我若送一个西贝货,你哪好意思佩在刀上。所以就把簪子拿去当啦,这快玉可是……”

        裴玄卿凤眸微阖,听她比划着地讲述,自己怎么从东市一路物色到西郊。定是江婳眼神太滚烫的缘故,他觉得自个儿耳根有点热,烧得他浑身不自在,匆匆扯过刀穗,迅速塞进袖中起身回舱,“哐”地一声关上房门,把江婳堵在门外。

        同他相处近一月,江婳逐渐摸清阎王小跟班的生存法则——脸皮厚。

        任他不悦时怎么冷眼相待,只要撒娇卖乖,总能轻轻放下。想到那些被他扔出门的歌舞伎,江婳百思不得其解。

        她们还不如自己会卖乖?

        沉思片刻,又得出结论:定是阎王爷厌恶一个人时,眸光比高府冰窖还冷,吓坏了软娇美人们。

        不像她,生命力顽强,还每天都在假装软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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