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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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阴影,寻常人避之不及。

        樊圻大步走入,却悄无声息,身躯没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无人知其去向,哪怕是罗锡岚。

        这位不似凡间人的男子回首望去,身后宽大书架下的阴影像在流动,如一张奇异的门,通向未知,罗锡岚眼神沉静,面无表情。

        再出现时,樊圻已在城外。

        离平城周遭除却东南西北城门的四条道路外,再远处皆是山林旷野,不失平南道的自然风貌,日头正上,骄阳如火,山林里却又繁茂枝叶遮蔽,无过多燥热气息,重重树荫下矮草摇曳,被一只快靴踩倒在地,又顽强地挺立起来。

        樊圻神情冷峻,踏在人迹罕至的密林间,沿着并不存在的小路缓行,坡度渐渐拔高,荒草稀疏,林间变得宽敞了些,樊圻稍稍仰头,手掌平摊遮在额前,双眼微眯,山岭高处的日光透过林子,很是耀眼。

        如同二十年前的樊家。

        樊圻年少时,处境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风光,这位治家正肃严厉的樊家家主其实是庶出,其母连小妾都不是,只是一个暖床丫鬟,所幸樊圻的父亲,即上任樊家家主尚存正直怜悯之心,其母虽无名分,却也过得不差,没有受到各种各样的古怪刁难,樊圻进入主家,作为正常家族子弟培养,当然,小一辈的排挤还是有,好在也没出什么严重的后果。

        樊圻就这样慢慢长大,渡过了玩乐打闹的童年时期,成了少年。

        谁也不知为何,偌大的扬州城,清高自傲的罗家二少偏偏与樊家一个平凡的庶出子弟关系最好。

        真要讨论,人们应该佩服罗锡岚的眼光,是他最早发现了樊圻的才能。

        又有人说,罗锡岚与樊圻后来的惊世才能,是他们相互造就的。

        罗锡岚自小文赋彰显,却体弱多病,樊圻则刚好相反,小时候脑子又慢又笨,但打架时颇为抗揍,而后来的他们皆是文武兼备,卓然不群,所以这种说法还有几分道理。

        罗锡岚并无权利斗争之心,大哥罗照溁又同样隽拔,分家子弟里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家主之位便毫无悬念地落到了罗照溁身上,樊家状况却与罗家不大相像,最出色的樊圻身份低微,其余同辈中皆无大才,上任樊家家主终究力排众议,选择了樊圻,认为他能使樊家如日方升,然而樊家家主想不到,人心难测,这个抉择为日后一场大变埋下了伏笔。

        这场大变在二十年前。

        当年长安城内发生了一件极大的事,大到远在淮南道的罗家与樊家都不能免于事外,于此危急时刻,樊家上下本该团结一心风雨同舟,渡过难关。

        然而人心,早就散了。

        让一个丫鬟之子坐在自己头上,自家主更迭起,樊家各脉、正房偏房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作嫉恨的种子,一年年过去,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蒙蔽、扭曲了人的理智,樊圻如何为樊家发展而操心尽力,他们看不见。

        他们眼里,只有樊圻低贱的出身和掌管庞大商道的重权,每每想起,皆是嫉火烧心,于是有人在头脑被冲昏之时,作出了一个可以烧毁樊家也烧毁自己的决定。

        这天,樊家破灭。

        同年,鬼骨樊氏出现。

        长长的往事,回想起却只是短短一瞬。

        樊圻伸手拨开一从密集的灌木,轻轻叹了口气。

        他樊圻率领幸存的樊家人投入鬼骨二十年,旁人看来鬼骨势力愈发壮大,由最初的地下消息组织慢慢转变成有一个全面的强大组织,宛如盛阳,似已不可阻挡,但在他眼里,组织发展的速度令他都觉得可怕,鬼骨早就失去了它的初衷。

        当年建立鬼骨的目的,不过是自保而已,今时那昭然若揭的野心又从何而起

        一个从来不求争斗的组织,去统一江湖、称霸武林

        樊圻不懂,他与那几个家伙向来聊不到一块。

        不管鬼骨的前路是好是坏,反正他就要走下这艘大船了,而且须尽快,若晚,待朝廷那项决策正式落实,鬼骨将成为一个恐怖的旋涡,拖住一切下水之人,又像草原上狂奔向水源的野牛群,势卷如潮,他樊圻一旦稍不顺流,只会被撞得骨断筋折。

        路开始险峭了起来,樊圻手脚并用,借助粗干细枝快速往山岭高处攀去,不多时,樊圻忽觉眼前光明大放,他纵身跃起,破开最后一丛密林,稳稳落地,只见脚踏之处是一片奇崖绝岭、山石陡立,昂首是天高云阔、耀日当空,俯瞰是重峦叠嶂、林浪潮涌,樊圻深吸一口气,夹杂着热意的清新空气穿鼻入胸,略微沉郁的心境顿时豁然开朗。

        “樊大人看上去心情不错。”一道话语伴着脚步声响起。

        樊圻闻言,回过身来,淡然一笑,说道“磨蹭了这些天,又约我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真是一点都不爽利啊。”

        “事关前途性命,在下不得不小心谨慎,烦请樊大人谅解。”来人拱手致歉,语气中却无半分歉意。

        樊圻已完全转过身,望向来人,入目便是一袭

        灰黑长衫,其人眉眼锋锐,颧骨高突,发端简易系着一条白布带,嘴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

        来人缓缓走近,看似自然垂下的双手却在袖中虚握成拳,浑身紧绷,似时刻都会暴起,而樊圻神情平静,负手而立,背脊直挺,即使面前身负一流境界之人正在逼近,后退一步便是百丈悬崖,亦不见樊圻有半分动摇。

        被樊圻称为宋帮主的男子停在一丈外,肃然站定,沉声道,“樊大人,如此高度,无论你与我是同境界或更高,摔下去都不会有活路,你就不怕我”

        话只说了半截,樊圻轻笑一声,反问道,“你会吗”

        宋帮主摇摇头,“我也不知。”

        袖中半握的拳没有松开,也没有捏紧。

        “你可以试试。”樊圻神色不变,淡然道。

        宋帮主眼里刺出锐意,刺向樊圻那张冷峻漠然的脸,却如没入深潭不见踪影。

        “哈。”宋帮主忽地大笑一声,袖中双手猛然抬起,一拳一掌做拱手状,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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