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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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直微微垂首的阿珠,很奇怪短短两个字语气中透出的疏离,也敏锐地感受到她在那一刻情绪的一丝波动,只是那一丝波动转瞬即逝。

        阿珠微微抬头,想看清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能让从来

        都沉静平和万事不惊的阿黎姑娘露出这样一丝情绪的波动。

        阿珠思绪微动,雍黎尚未察觉出什么,雍寒山却已注意到雍黎身后这个并非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看了两眼,目光一缩,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面色露出些不赞同的神色,语气微沉,“长明殿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如此肆意妄为即便是你贴身侍女也不该随意带进来,纵然陛下许可,祖制礼法也不许,还不把人遣出去”

        “父王多虑了。”雍黎微笑,“我上璋建朝以来于北午门设达冤敢谏二鼓,百姓有冤屈谏言,不论身份,皆可过而挞之。报有司裁定,有冤情重案者,当达天听,以待御审。”

        “阿珠姑娘的冤情已呈报大理寺,韦大人按制裁定,提报陛下,陛下亲允当朝审理。凤归不过是小小还恩于人,免去她奔波周折之劳罢了,一步一行皆按制而为,何谈有违礼制”

        雍黎总是能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言词让人哑口无言,朝上众臣,除了最近两年新入朝的新贵,大多对这对父女之间看似父慈女孝,实则针锋相对的暗流涌动心知肚明,当下也都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恭谨而立。雍寒山却有些气恼雍黎不能体会自己的苦心,他只是担心雍黎被仇恨掩盖清醒的思绪,从而冒进妄为不能周全,以致最终将自己也卷入乱流,自伤根本,不得脱身。

        皇帝陛下来得及时,打断了她父女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众臣陛见过,皇帝陛下很给面子地直入主题,“不归园一案诸卿甚为关注,朕也不会轻纵,大理寺按制察询,不违法理,朕心甚慰。韦尚书,此事还需多久审讯结案”

        “回陛下。”韦继尧恭谨出列,“不归园一案大致已结,尚有细节需再加明确,只需两日臣必呈上详细奏报。”

        “甚好。”成安帝不痛不痒赞了句,看了眼韦继尧,问,“韦卿还有何事奏”

        “臣日前收到宣阳公主代宣州民女孙氏送至大理寺的状纸,状告宣州府总督齐汤,强占良田,欺压百姓,重征徭役,逼死人命,屠户焚村等十一桩大罪,并附证言证物七。此为节略,请陛下御览。”韦继尧恭敬呈上厚厚一叠卷宗。

        黎缃快速浏览了状纸,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含笑淡然而立的雍黎,落在低头有些畏缩的阿珠身上,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又看了看雍黎,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你就是告状的苦主”

        “是是。”阿珠颤了颤,回头看了雍黎一眼,顿时安下心来,还不忘大礼参拜了,“民女孙珠参见陛下。”

        “民女状告宣州府总督齐汤,欺压百姓,不恤民生之重;强占良田,唯图私囊中饱;重征税役,阴私奸佞之心;屠焚村户,杀戮枭獍之行民女父母长兄三人,困于重役,亡于凌虐;故乡村邻百户,残于天道,辱于人为。宣州北三村,上下千口,亡魂在上,怒怨作色不申;有残躯苟延,血泪泣冤未绝民女以此残躯,辗转千里,得幸陈情于丹陛;出生入死,且却人心之恶恨。民女顿首顿首,望陛下先之于万民,请益圣明之道,昭朗严制之法,以慰冤魂于九泉,以安残民于中道”

        阿珠话毕顿首,这段状词自然是雍黎代笔,而阿珠一字字清清楚楚地背出来,轻软瑟缩地嗓音带着刻意的坚定越发地具有让人震惊的穿透力,满殿翁然不止。

        在朝的这些人各个都是人精,谁都知道齐家是黎绍的岳家,黎绍长子三年前娶了齐家的嫡长女。此事明面上虽说是状告齐汤,但众人却自然而然也都想到深层次东西,大多目光探究看向雍黎,见她毫无异色,又都奇怪地看了眼脸色微冷的雍寒山。

        雍黎不用想也知道,这群阴谋阳谋里翻滚地久了的朝臣,怕是很敏锐地觉得这件事其实是璟王府背后的手笔。但那群人越想又都觉得奇怪,雍寒山有六七年不问朝事,只守着封地和边疆,璟王府一直半隐于野,就连雍黎这两三年也不过是在对外的战事上多了些存在感,一向都是不管朝中党派纷争的,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就对昌王出手的

        莫非是璟王府安心重入朝堂一家独大还是此事真的与璟王府没有关系或者说仅仅是宣阳公主自己的动作那么璟王哪个的态度如何陛下又是如何想的

        想多了的群臣还没想明白,上面皇帝陛下目光定定看着阿珠开口,“你读过书”

        阿珠被那般帝王之威压得有些承受不住,她想开口,却发现连声音也发不出,却听成安帝又道,“你这状纸的行文词法倒像是宣阳的意态,你告诉朕,这状纸是谁与你代笔言意文辞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他人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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