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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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金,你们便可轻易毁约”

        雍黎语气一贯清冷平静,尽管并无怒意,只是她向来拒人千里的态度和气势,却让那人觉得威压迫人,不热的天气里也生出满头的汗来,忙支支吾吾地道歉,许诺退回定金。

        “我家主子也无须你退回定金,你只需今日再安排艘船来,此事便可带过。”林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也不多生枝节,只是语气阴冷地做了最后的警告和交代。

        “不是我不安排,是真的没船了,最迟也要等到明天才行。”那船家有些为难,“若客官能宽限些,我一定安排明日最先到的一艘船。”

        “少主”

        林轶偏头轻声询问雍黎的意见,他也是知道事情紧急,不容拖延半刻,只是这真的是没办法,若果等华阳那边安排的船过来至少也要两日。或者就直接找上占平县的官府,征用官船或许还可以。

        雍黎没有说话,却看见船内走出一人往船头来,那人执礼甚恭,对雍黎道,“我家主子请小姐一见,不知可否请小姐移步”

        “少主。”林轶下意识地拦住雍黎。

        “贵属也可一道上来。”那人见状也不以为忤,反倒有所体恤。

        雍黎倒没觉得有什么危险的,但她向来性子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想应邀,正欲拒绝,却听船内三两声弦响,最后一个徵音散去的时候,有空雅清绝的声音接上,如雪峰融水带着冰雪而下的泠然清邃,却又于回转出透出深山碧潭静水流深的沉和。

        “雨湿秋凉,夜色渐起,若在下有幸,愿与姑娘同行一程。”

        雍黎一怔,透过船上微掩的门窗,隐约看见船舱内坐着一人,看不清身形人影,而风神秀异,气度显然是极好的。

        她这一迟疑之后,捋了捋伞柄处垂下的璎珞,然后在林轶他们惊讶的目光下上了船。

        “请。”之前来请的那人躬身一引,礼数极为周全。

        雍黎波澜不惊的缓步走过,方走到门前,便已有人打开了门。

        素锦帘,织成席,骨木案,蘅芜香。

        装饰清华的船舱内,她看到船内趺坐的那人,卷,一手搁在琴上,雍华如璧,端方如珪,宁和如月,写意如风。第一眼,觉得他当于道院松风袅袅处抚琴吹笙,微吟处,便觉得林岫也已浩然;后一眼,又觉得他当是于寒凉不胜的高阁处揽月挽星,独往时,唯山川或可比肩。

        象牙白的深衣广袖越发引散出知蓄书史的清致与博极今古的清奇,甚至带出了一丝幽僻之耽的清狂来。雍黎从不知道柔和清素如绫锦纹,竟也能被穿出这般雍容尔雅出月隐山般的林下风度来。

        感觉到舱门大开,那人目光从书上移开,抬起头便看到门前执伞而立的雍黎,天色晦暗加之雍黎是背着光的,他看不清雍黎面容神色,却还是搁下书,起身相迎。

        “姑娘请进。”

        雍黎在他搁下书时,一眼便看出那人先前所看的是一本道家典籍虚铭经,心下虽诧异了片刻,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收伞进去。

        直至走近,她方觉得这人不光是好气度,连容貌也是神清骨秀,如仙露明珠疏朗明华。

        “家奴无状,不知规矩,强租了姑娘预定的船只,我已严加斥责,还望姑娘宽宏。”那人引雍黎上前坐了,谦和致歉,“姑娘若无可周旋,我们自然相让。”

        “不必。素来价高者得,更何况船商隐瞒毁约,原也怪不得你。”雍黎在那人执礼相请下从善如流地坐了,毕竟那人也如此恳切地道歉,她也素来不是在此等小事上纠缠的人。

        “姑娘租船是往哪里去我往琚州北县方向去,若姑娘同路,承蒙不弃,我们或可同行一程。”那人语气一贯疏朗谦和,目光清和若有若无地笼罩着雍黎。

        他在雍黎进来时便已经暗暗对她有所观察判断,这个女子看来清冽遥远不可接近,即便一身简素男装在旁人看来有些怪异,但这她却穿出一种疏阔高华的气度。素来心思如冥,不可捉摸如他,此刻竟也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

        “公子仁心,却之不恭。”雍黎接过那人亲自奉上的茶盏,听他说往琚州方向去,未

        加思索便答应了。她到不怕这人别有用心,不过瞬息间心思微动,似有所指引,便也不再多想,总归琚州离这里也不过三五日行程,实在不行下个渡口下去便是。

        “如此甚好。”那人见雍黎答应,忙唤了外面侍从吩咐一番,“仔细收拾几间房间出来,务必使姑娘安住。”

        “劳烦公子了。”雍黎道谢。

        “与姑娘同行是在下之幸,何谈劳烦”那人含笑浅浅,一派君子端方。

        雍黎看他一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似平易近人,却于举止言语中透出种疏离来。她知凡大家子弟皆有种天生而来的傲视他人的气势,而这人态度虽说不上傲视,但那种亲和中透出的疏离,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仰视的高度。

        而这其中并不包括雍黎,她的心性这么些年早已锻炼地坚忍,便是四海涌怒,泰山崩摧恐怕也不能震撼她太多。

        雍黎微微垂目看着眼前的茶盏似有所思,而那人却看着她若有所思,他们二人似乎都不是擅谈的人,当下寂静无声,在旁人看来似乎有些尴尬,但这在座的两人似乎都不觉得。

        室内燃着的蘅芜香似乎香气愈发浓烈,偶然间从半掩的窗间透进来的江风才吹得这香气散了些。

        似乎有一声轻笑响在雍黎耳侧,以及那人清朗沉转的嗓音。

        “轻弦不拟岭上梅,妙笔难描王者香。”

        雍黎抬头直直看向他,却见他眉眼含笑盯着自己,明明是称颂自己的语句,但雍黎却在他那般和熙清华的目光中莫名地生出几分恼怒来。

        然后又在他的笑意下觉得自己这点恼怒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心下自嘲一笑。

        凉凉道,“不敢当公子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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