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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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蔽的卧底时期。降谷零气哼哼把客厅卧室厨房和卫生间的灯全部开个大亮。

        还是太空了,屋子。

        亲友俱在的这辈子,此刻的降谷零仍然很孤独。

        收网前经历了争分夺秒的三天,收网后的降谷零仍不太敢放松。

        一旦空下来,发呆的间隙,进食的间隙,甚至工作的间隙,时不时就会闪过女友那句语重心长的“我们结束了”。

        降谷零的记忆里,她从国中起就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不是没有被他的严厉刺伤的时候,安静一阵,对上他的眼睛,便又满含笑意摇着尾巴跟了过来,降谷零以为她是基因自带超强自愈能力的那类心大奇才,还暗暗替她的缺心眼子发愁。

        这样的家伙居然不要他了。

        明明说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小白脸有什么好,葡萄牙语我也会说啊。”降谷零酸溜溜地拿出冰箱里的牛奶,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

        明明说好的。

        他考大学的时候,进警校的时候,接下卧底任务的时候,失去hiro的时候,折了只眼睛命悬一线的时候,按照计划规避掉亲友殉职的时候……

        明明说好的。

        降谷零对母亲没什么印象,据父亲说,她是欧洲和南美的混血。

        上小学前,降谷零被交由祖父抚养。自卫队军\''官出身的祖父,用最擅长的军事化手段教育孙子,一是一,二是二,一张满满当当的日程表,把降谷零安排得明明白白。

        军队讲究奖惩分明,祖父也一样。做错了事有重罚,做对了则能获得祖父的关爱和奖励。

        上小学后,降谷零回到了父亲身边。

        工作繁忙、严于律己的父亲,格外在意他做得好不好,力求绝不出错——相应的,学力、体育这类父亲关注的地方过关合格,其他方面父亲态度很宽松,或者说放任自流——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奖惩平衡。

        有劳,才有得,有付出,才有回报,做错了事,重要的东西也会收回——接纳、亲情、关爱和期望,都是如此,人的温情是有限的,需要节制。

        不是没有例外的。10岁时碰到同是混血的艾莲娜医生,无条件地对自己释放善意,更引导着自己与混血的自我认知和解。

        从小,因着混血跟众人相异的外貌,降谷零没少面临排挤霸凌,当他的拳头逐渐比同龄人更硬,针对自己的排挤和霸凌也减少了很多。

        这教给了降谷零另一条人生常识:众人习惯党同伐异,欺软怕硬,只有自身足够硬气才能免受欺压。

        直到遇到了hiro——把幼驯染拉出父母被害的阴影后,温柔光明的景光,无视人际关系间的高低倾轧,向外貌与众不同的自己伸出了纯粹的友谊之手。

        初识那几年,降谷零一度不知该把女友如何归类。

        仅仅帮了她一次,便奉上满心信任和热忱,心甘情愿鞍前马后掏心掏肺,追着自己一路跑,在床上还贼有奉献精神。

        远超奖惩平衡的界限。

        就像一眼永不枯竭的春泉,无视青少年降谷零的别扭和臭脾气,那家伙源源不断地用不讲条件的温情和善意把他包裹起来。

        降谷零搞不懂她哪来的动力,但朝夕相处里,数不清个瞬间的温暖,他并不讨厌。

        包在毛巾袋里,午餐前塞过来还带着余温的便当;

        社团请假集训归来,编排得简明整齐的笔记;

        跟同学起冲突,大冬天在门外罚站时私下递过来的暖身贴;

        与父亲争执后找她收留过夜,被默默环抱着倾听负面情绪的认真开解……

        一旦习惯别扭,就变得难以坦诚。降谷零就这么一面拧巴,一面悄悄接纳了她。

        并不是永无后患了。

        察觉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因她给的温情而感到惬意和适应,甚至因此升起传说中的安心感和归属感,降谷零想起了童年的常识,后知后觉隐隐惶恐。

        人的温情是有限度的,有条件的,他却摸不清她的界限在哪儿。他此刻对她很重要,但无法保证永远对她如此重要。

        那个笨蛋,性格随便好拿捏又惯于顺从讨好。若独自一人,碰到不善的茬子分分钟被生吞活剥。

        性格这种东西早点支棱早省心。实在阿斗扶不起来的话,至少要确保自己能在身边撑场子……

        类似的千头万绪缠在心底,等反应过来,降谷零已经习惯了对你时不时严厉地激将,一边期待着你能雄起反抗一把,一边在你自愈后,憨笑着回馈包容和温暖时,侥幸安心地暗自舒一口气。

        看吧,你果然,很珍视宝贝的他,泉水一般汩汩不绝。所以他暂时可以放心一点。

        沙发还是有些硬。

        降谷零调整了下姿势,半梦半醒间想。

        “睡在这里会着凉的,实在不想起来至少盖条毯子……”她像以前一样用热毛巾替自己揩了把脸,碎碎念着把有些份量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

        降谷零撑起眼皮一把拉住她:“今天,害你被抓的内鬼…我们逮捕了。”

        “不愧是zero,太厉害了!”她摸摸他的脸,替他把头发捋整齐,口吻自豪又心疼,“要喝些梅昆布吗?睡眠质量会好一些……”

        降谷零醒了。

        仰躺在沙发上,周身空无一人,身上只趴着哈罗。

        梦境回忆里安心又充盈的此间小世界,此刻荡然无存。

        但那样的空间,大概差不多等同于常人对“家”的印象,过去的漫长岁月,他一度幸运地受之庇护。

        降谷零坐起来,拍拍自己的脸颊……嘶,没消肿好痛——休息够了,现在就给hiro打电话,从哪儿跌到就从哪儿爬起来,先定计划,从小白脸那,抢也要把人抢回来。

        起点么……下周是她祖父的七回忌,她提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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