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回 黄金天平并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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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内秋千,垂下一片花影。墙外,穷阙的钟,撞响了七百五十下。

        “神君,龛枢的仙吏苏龛,送牌位来了。”一个仙姝,身着紫衣,满腹芬芳,飘至离与跟前,揖手躬身,禀报于他。

        “着他进来吧,”离与吩咐道。少顷,苏龛怀里抱着擂到头顶的神牌仙牌,其身后,还跟着三足乌,三足乌身上,亦驮着成箱笼的乌木牌。

        苏龛因为负载过多,前脚跨过落樱宫的石门槛,后脚被绊了一下,那些神仙牌们,便悉数,都散落到了地上。苏龛,依然本性难移,还是那个疏忽之龛。他慌慌去拾,一边嘴里给离与赔罪“神君见谅,今日死的神仙,实在过于多了,且都无主认领,吾查阅龛籍,得知逝者虽品阶天差地别,但多为神君同族或亲故,也只好都送到您这里来了。”

        再逢故人,竟是这样的光景。离与也蹲下身来,同苏龛一道捡拾,白狐、墨狐、芍药、荼蘼、滇儿每捡起一道木牌,就是一道疼着的伤疤。

        “为什么,送来我这里,”他似自语,苏龛却当了想当然的听众“死后,牌位不该供奉在神龛里么”

        “神君思旧,还当这是人间。”苏龛看着这一大堆的牌位,心中同情他,觉得这对于离与,该是无异于灭门的祸,于是,语气也格外委婉,不像他素日疏忽大咧的心性“人间人死后,入土为安,宗祠供奉牌位,但咱这天界里,习俗是反过来的,神仙生前,在龛枢神龛中供奉神仙牌位,一旦陨世,便要将牌位归还亲眷,由亲眷施火灭。”

        “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么”离与为这不合情理的规矩,感到迷惑。

        “神君来得晚,总要适应了,才好入乡随俗,”苏龛干脆坐在地上,陪他说话了“神仙是用来保佑下民的,总不能跟下民同规同俗,神仙活着,有用,所以生者里祠,死了,便无佑避之能了,躯体自会湮灭,牌位自当焚毁。换句话说,神仙的牌位,本便如人间官吏的腰牌。”

        离与没有再听进去。只是默默地站起、转身,眼泪在眼中打转,隐忍,吩咐仙姝将那些牌位悉数收下。

        “神君,您必须现在由我看着,施了火灭,我好将牌灰,送去混沌天枢,在黄金天平上,过过斤两,评过功过是非,才好决定,牌灰洒往何界,重新修身结形。”

        离与望着黑黑的夜幕,说道“受了怪哉的伤,已经不能往生了,我便是不烧了这些,又如何。”

        “万万不可啊,神君莫难为我一个小吏,要不然,我的牌位,也要没了。”苏龛苦苦诉求。

        “苏龛还请体谅神君,一日之间,阖族毙命,还请允他一时半刻。不若,明晨来取,可好。”仙姝也向苏龛诉求。可见,无论在哪里,都是各有各自的难处,彼此体谅罢了。

        “可千万记得,提醒你家神君,一定要火灭啊。明晨我来收神灰,要不龛神又要唯我是问了。”苏龛临走嘱咐。仿佛他之前犯了一次大错后,也变得啰嗦了些。

        江深竹静两三家,多事红花映白花。落樱宫披白挂孝,离与终归将人间的印记,印到了自己身上。或许,除了如此,他在这冰冷的天阙里,再找不到其余可以哀悼亡灵的方式了吧,他连跪在牌位前,哭丧都不能够。因为一跪,就会召来罪仙剑。既然死后,都是要化作一抔土,又何必如此生不同规、死不同俗,折磨他这六界无家之人。

        “神君,还请行火灭吧。”仙姝看天边鱼肚破白,督促着离与。离与却只是将每一个木牌,在手心里,摩挲展转,回顾着与每一个的细小的过往。那里,装着他的整个漫长又漫长的童年与少年记忆。白狐的斥子情深,荼蘼的虬髯方额平音静气与仗义苍穹,芍药的花容月貌与沟壑纵横,滇儿的鲁莽与细小谨慎每个,都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缺点重重,却又因彼此的不完美,而显得格外亲切和可爱。

        是的,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连他们的缺点,他都想念。刻骨铭心。

        苏龛到了。黄巾力士到了。

        “神君这不是下定了决心,来难为我么”苏龛抱怨。“您一介天神了,跟我一个末等仙吏,较什么劲,是存心要让我解职么”

        “本无此意。”离与说“你要受什么罚,我代你去。”

        “神君执意抗法,”黄巾力士道“想来悲痛过度之过,我来代你行火灭吧。过了时辰,黄金天平,都称不出了。”黄巾力士,说着,伸出手来,手心里,是莲花瓣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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