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试论宋同宜决定离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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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砳终于有勇气回到他们的家。

        他站在楼下抬头看,宋同宜口中那个明晃晃亮堂堂的家,如今比夜色更深,像个黑洞。他输了密码打开家门,也没有开灯,就这么在黑暗里站着,她在这里摔过碗,还甩过他一巴掌,他在这里问过她想不想要个孩子。

        他知道她会是个好母亲的,他都能想象到宋同宜在将来是如何叉着腰威胁自己女儿的丈夫——用一句句软刀子威吓那个男人好好对她,就像李英华当年威胁他一样。

        他总觉得他们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一定是个女儿,像她的妈妈。

        杨砳走进卧室,倒在他们的床上,天花板上的吊灯仿佛在他眼前缓缓转动,对于他自己,他倒觉得的自己的基因没什么要留存下去的必要,人类和狗共享百分之九十六的基因,与鱼则是百分之八十七,就算他的孩子和他的基因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相似,这也只是数值上的不同而已。即使他现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的一部分基因依旧不会消失。

        他以前不太明白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会如此热衷于劝说宋同宜生一个孩子。难道人真的会忘记自己最痛苦的记忆吗?她生孩子的时候明明那么痛,他在那一刻明白了进化论,造物主是不是就靠赋予人类遗忘的本能来保证人类的繁衍。

        他看过宋同宜的每一篇论文,论文里对孕妇心理的描述看得他心有戚戚,他也以为她不太想要孩子的,直到那天晚上她在背后抱着他哭。他午夜梦回的时候,很想抓着宋同宜的肩膀摇醒她,“就我们两个不好吗?就只有我们两个。”

        他以为只要他控制了所有变量,他和宋同宜的关系就不会改变。

        这些事情都是他只有躺在宋同宜身边的时候才会想,毕竟做完某些生理行为后很难不联想到生育行为,但接踵而来的却是恐慌。

        真正的恐慌是宋同宜被推进手术室那天,她拼尽全力想要留下这个孩子,那些猜测变成了现实,她穿平底鞋、不照x光、半身裙越来越宽松。他没办法,签字的时候手抖个不停,名字下面还要写一句“了解病情知悉风险,同意手术”,他不想了解也不想知悉,可他只能保住她。

        那天医院里大概有五十台手术同时开,他试图在墙壁上的宣传栏里找到这家医院的手术存活率信息,当然是没有的。鼻间是浓烈的来苏水味儿,隔壁的亲属哭作一团,有两个人死去是不是就会有两个人活下来,他一遍一遍地犯着赌徒谬误。

        手臂上的血怎么也擦不掉,是她留下了五个血指印。他那一刻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岳父,他在心里把自己的叫得出名字的古今中外的神仙求了个遍,代价逐渐加码,怎么都可以。

        病床上的她白着一张脸,在麻药的作用下不停说胡话,她的声音因为插过氧气管所以有点沙哑,他用棉签蘸水一点点湿润她的嘴唇,间或能从她唇间破碎的字句中分辨出自己的名字。他大部分时间只能看着仪器上跳动的绿色线条,线条每划过一个小山峰他就吻她一下,直到她醒来。

        后来,每一晚的梦境里,唤醒他的都是那句“你是不是很高兴”。

        杨砳把头埋进枕头里,深嗅一口,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没有她的气息。

        他很喜欢从背后抱着她,趁她睡着的时候悄悄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一遍一遍的告诉她:“你再等等,等我赚到第一个十万。”

        “等我赚到第一个五十万。”

        “等我赚到第一个百万。”

        “等我赚到第一个千万。”

        杨砳放开臂弯里的枕头,下床经过柜子里那些怕水的鳄鱼皮包,最后站到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他像梁佩兰一样反问自己:“为什么?你为什么会以为她想要的是这些。”

        他想起以前,他问她要不要去他公司上班,好坐实老板娘的名头,宋同宜自然是不愿意的,她的理由很形而上:“亚里士多德说过,所有拿薪水的工作都会消耗人的心灵、降低人的心智。”

        “可你给人做咨询也收费啊。”

        “那能一样吗?收费只是为了让我和来访人处于平等的地位,如果有其他手段能达到相同的目的,那我很乐意不收费。”

        月光清清冷冷,像冰一样戳进他的心口,镜子里这个颓败的男人逐渐清晰。

        不是宋同宜想要这些,是他自己想要这些。这是梁佩兰说的投射吗?如果他的爸爸真的年轻有为的话,那么他就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了,他想用世俗的成功来补偿自己,却把它包装成甜蜜的果实硬塞给她。

        在梁佩兰为他竖起的镜子前,直到今天,他终于看清了他自己的心,那颗隐藏在金钱假象下的他的恶劣的、自私的、怯懦的心。

        杨砳从来没有如此长久地注视过自己,他在镜子前一直站到把心灵的每一处缝隙都看透为止。

        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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