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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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辈子很短。

        想要真正做好一件事,  很难很难。

        但人的一辈子也可以很长。

        如果没有一件真正的事可以做,就会觉得光阴难熬。不如不活。

        所以话说回来——

        谢慈君现在已经能把相机摆弄得很熟练了。

        她倒不像是对门的邻居老大爷,  退休后成了相机发烧友,  对各种摄影器材如数家珍,光花镜头上的钱就足够在老家买套房子。

        但她很擅长去用镜头捕捉记录生活中的细节美。

        游略从前基本不看朋友圈,谢姥姥谢姥爷也是。

        但因为谢慈君每天都会分享自己拍摄的照片,  他们现在竟然也养成了每天都翻下朋友圈的好习惯。

        谢慈君很少写文字,  不过照片都是最大限度的九宫格数量。

        雾蒙蒙的雨后空山,热气腾腾的梅菜烧饼,沪上泛舟钓鱼的道士,  牵着气球卖花的老太……

        普通的日常内容,  总能让看的人感受到一种很新鲜的生机。

        游略也问过母亲,她明明不是热衷于分享的人,  为什么有兴致天天发朋友圈。

        母亲的回答是:她个人微信的好友太少了。

        少到真的需要在这个圈子里好好去分享。

        因为工作上的合作方多且杂,谢慈君申请了一个工作微信,大部分时间门都是助理在管。

        她私人的微信号内,联系人就只有那么小几十个,  甚至其中一半可能都是游略的老师和同学。

        而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几位联系人——游略天天在学校上课,分身乏术;谢姥姥谢姥爷虽然退休了,  却因为年纪大没办法四处乱跑。

        于是大家见面的机会就变得很珍贵。

        每天像做任务一样和家里人聊天报平安,有时候会是件很令人烦恼的事。

        与之相比,分享照片就简单许多。

        也能让两位记挂她的老人最直观地了解到:闺女今天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心情怎么样。

        并且给闺女打电话时都有许多延伸话题可以聊。

        不至于天天都在问“你那边天气怎么样啊?”、“我们身体还不错”、“记得穿多点吃好点睡足点”。

        所以,尽管谢慈君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工作,她跟谢姥姥谢姥爷的关系还是处得挺亲近挺融洽的。

        反倒是刘君,经常回娘家。

        并且自打三年前谢慈君被找到后,  她回得更加频繁了。

        结果次次都被谢姥姥拉着热情分享谢慈君拍的照片,生怕她不知道自己的亲闺女过得有多自由多潇洒多快乐。

        刘君女士每次都是满腹算计地来,满肚子怒气地离开。

        关键她还没有谢慈君的微信,私人号和工作号都没有。

        ——三年前她拉下脸申请过一次,对方没通过。

        刘君女士像抓到把柄一般阴阳怪气地跟谢姥爷倾诉。

        谢姥爷叹口气:“没事,反正你们也不常见,就当远方亲戚那样处着吧。”

        哈?什么叫远方亲戚这那样处着??

        她就知道!亲生女儿一回来,这个家就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了。

        刘君女士当天回到自己家后就摔了套昂贵的盘子,又跟儿子抱怨了很久——因为丈夫非常看重跟谢家的姻亲关系,她在丈夫面前是不敢这样“直言不讳”的。

        她满心以为儿子会理解自己,没想到向卿云直接不耐烦地回了句:“妈,你现在的生活到底有哪里不好?就不能不管谢阿姨吗?”

        刘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卿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就是太知道了。”

        向卿云放下碗:“妈,我说真的,你真的别作了,就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我哪里没过自己的日子了?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你,为了你爸!为了让你们的日子过得更好才这样殚精竭虑!你现在反倒指着你妈的鼻子说你妈作?!”

        “那你以为以前发生的那些,大家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们只是没空去计较罢了。妈,我觉得你要是一直这样不断地去找游略和他妈的麻烦,总有一天会作茧自缚的。”

        刘君:“……”

        她看着儿子饭都没吃完就放下碗筷走人的背影,真的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她甚至不理解自己在这里忧心来忧心去是为什么。

        丈夫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家里的事都是自己操持,结婚二十几年跟丧偶一样。

        本以为儿子是自己的依靠,结果现在竟然得到这样一句“作茧自缚”?

        如果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作茧自缚,那她还不如现在去死了算了!

        “卿云……向卿云?这么晚上你要给我跑哪里去?”

        “去同学家。”

        “家里有地方住你去同学家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

        “不许去!怎么,你现在知道跑回家里来嫌弃你娘了?我告诉你向卿云,我比你有本事!从小到大有我在背后替你撑着,你才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要是没有我这个妈,你更比不过那个游略!”

        “对,我比不过游略,他发期刊上新闻挂荣誉墙比我牛逼多了,我就是个垃圾行吧?没事,反正你也比不上游略他妈,咱们俩一脉相承,谁也别说谁!”

        “嘭”的巨大一声,向卿云摔门而去。

        徒留一栋空落落的房子和捂着胸口快要气晕过去的刘君女士。

        就如同向卿云所说的,人只要不比较,好像怎么活都很好。

        但一旦陷入比较的怪圈,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哪哪都不对。

        向卿云同学由于被游略打击多了,在这几年中早已麻木,自动将科研大神和自己区分开来。

        可刘君女士还拥有一份不甘的灵魂。

        毕竟在刘君女士心里,自己曾经是真正“打败”过谢慈君的——在她亲自走进上坎村的时候,在她亲眼看见谢慈君住了二十几年的破烂房子后,对方的形象就自动变成了一个山野农妇。

        所以一个农妇就算靠着运气在网络上走红了,又能算得了什么?

        自己可是大学教授,不谈铜臭,从社会地位上讲,难道不比一个自媒体网红高多了?

        她完全忘记了,其实她也是农村出生,也是曾经咬着牙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贫寒学子。

        她完全忘记了,谢慈君曾经也和她同桌吃饭,畅谈诗词理想的年轻人,被困在山村二十几年,是因为一场犯罪。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女性,再怎么都不该为另一个女性由于善意而招致的悲苦感到得意。

        可她的攀比心完全胜过了那份同理心,只要谢慈君过得比她风光,她就难受。

        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在这样的攀比心下,孤独地、嫉妒地、压抑着愤怒地度过每一天。

        或许就像她儿子所说那样——总有一天,她会作茧自缚。

        ……

        -

        至于谢慈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过得顺利时气场也会变得积极,于是全世界包括地球磁场都开始帮助你。

        她到达川省的第一天,这里就下起了雪,很顺利地在几个小时内就拍摄到自己想要的画面。

        而收工的时候,游略正好发过来一个视频,问她视频里的这位老太,是不是当年的人贩子同伙。

        ……

        谢慈君平静地点开视频——这些年她已经不止收到过一次类似的内容了。

        自她向外界公开自己的经历后,很多曾经遥不可及的奢望好像瞬间门就有了可能。

        比如找到当年那两个把她拐卖到上坎村的人贩子。

        谢慈君记忆力很好,这些年反反复复做噩梦,也总是梦到那几天的经历。

        她几乎记得他们身上的每一处细节,包括高矮、穿着、口音、男人额头上的疤痕、女人脸上的指甲印、男人弯曲畸形的无名指、女人那颗显眼的媒婆痣……等等等等。

        时隔这么多年,可调查的交易人——游略奶奶和父亲都死了,警探也不是神,仅凭谢慈君记得的这些细节,想要找到人贩子其实非常难。

        但很多时候,隐匿的罪犯之所以落网,都是源于他们自己人的背叛。

        比如两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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