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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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做了一个温馨遥远的梦。

        伊达和娜塔莉结婚了,两人肓有一双儿女,他们时常去伊达家蹭饭,有空所有人一起带着孩子出游;松田和萩原这对发小一直在机动组,单着的萩原身边围绕着许多性格形色各异的女性,可惜他未能找到心中的理想伴侣;松田向千速姐姐表白无数次,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总算在三十岁之前成为初恋女神的正牌男友;景光和矢泽度过十年爱情长跑,终于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安室透漂浮在虚空中,注视着远方沐浴在斑斓光晕里的旧友面含微笑朝自己挥手。很久没见过他们了,哪怕是梦里,好友们都不曾一起来过。安室透倍觉温暖,但他定定地目送光晕里越来越淡的影子,笑不出来。对面投射的光线愈发强烈,视力受到干扰,他伸手捂住双眼闭上。再次睁开眼,指缝间的光线柔和,他挪开手掌,渐渐清晰的视野里出现一张颜色青紫浅淡不一的脸。

        安室透揉揉太阳穴,身体余倦未清。蹲在他身边的少女抿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你醒了。”他想起昨晚折在对方手里,要是结城绫心存歹意,自己能否有命在还难说。安室透环视一圈周围,还是昨晚那间房,自己身下垫了床毯子,脑袋下还有个枕头。

        “这是她俩好心,给我打了地铺?哼!”

        结城绫面色尴尬:“对不起!”

        安室透醒过神来,刚从梦里出来,没控制好情绪,不经意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没什么。”安室透一边收拾着地铺一边说,“结城小姐无需这么麻烦,多此一举。”

        结城绫接过薄被和枕头顺手放在床上,脸上的善意慢慢消失,“安室先生是在生气?”

        “要说没生气,你肯定不会相信。”安室透的自控力已练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他没有起床气,得为刚才听来像起床气的言语作一个哪怕看似合理的解释,“昨天结城小姐拦过我,是我执意要进来,所以才有之后的事儿,我没理由生你的气。”

        场面话一套一套的。

        结城绫不怎么在乎安室透是何心情,他既已说明没生气,自己没必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她只是忧心安室透会一直咬着她的家不松口。

        “要拿去干洗。”安室透抱起昨晚他用过的床上用品走出房间,腿脚不便的结城绫跟在后面,“不麻烦了,安室先生。还有,她已经走了。”

        安室透停下脚步,结城绫顺势把被子枕头抱回到另一间房拉上门。下楼时问道:“安室先生要洗漱吧?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

        “谢谢!”安室透把险些脱口而出的拒绝噎回喉咙里。有洗漱,肯定也准备了早餐。果然,下一秒就听结城绫说:“安室先生不介意可以吃了早餐再走,空腹对身体不好。”

        安室透从善如流,再次道谢。

        桌上摆的几样吃食,两人份的。安室透认识牛奶、火腿鸡蛋三明治、水煮蛋、白粥、一小碟子开胃菜和兑满辣椒油的调料,粥旁还放了一盘米白色的条状食物,里面混了鸡蛋瘦肉还有香菇丁——安室透不认识。他坐下来,对这种奇怪的搭配表示表示自己的讶异:“这是,中式和西式?”

        “很简单,见笑了。”结城绫夹起米色的食物蘸满调料,一口送进嘴里。然后,时间似乎在脸上静止了,安室透听到她咕噜一声咽下去紧随而至的是她压制到牙缝间的抽气声。结城绫使劲眨着眼皮儿,努力克制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一口干完杯中牛奶。安室透憋着笑,好奇心促使他也想试试这个自己从没见过的食物。辛麻火辣的刺激味从口腔中散开时,安室透就后悔吃那玩意儿了,他自认自己以前对辛辣的耐受性挺强的,可忽略了山外有山。不过,他的反应没有结城绫那么夸张。

        结城绫“嚯”的一下站起:“我重新去调蘸料。”

        “没关系的。”安室透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蘸料是辣了点,食物本身还是清淡的,不用料汁味道也不错。辣到晕头转向的结城绫把他话语解读成桌上蘸料就很美味的意思,睁着通红双眼看他就像看奇葩。

        结城结还是重新调了两份料汁,一口一口一声不吭地吃着。白露吃早餐的时候她没跟着一起吃,因此她相信了白露那句“看着辣,实际很香”的话,她差点忘记了白露出生在中国以吃辣为名的c城,和自己的口味相去甚远。药安室透之时,她没想过后果,只是不愿这个男人再缠着自己家人。这么多年,自己以失去自由为代价,换来短暂的平安。好不容易捱到成年,她觉得到了反击的时候,未曾料自己触到的是多米诺骨牌。她明白兄长他们要解决的不止外患,还有内忧,偏偏盯着他们的眼睛一天比一天多,安室透只是其中之一。

        她在发愣,安室透喊了几声“结城小姐”都没唤回她神游天外的魂。于是,安室透打开相机“咔嚓”一声拍下食物,在网寻找答案。结城绫神思被快门勾回:“你拍照片做什么?”

        “肠粉。”安室透念着网上给出的食物名字,“不好意思,纯属好奇。”

        白露走之前有托她问安室透,偷拍是几个意思;虽然她觉得白露又在用她使诈,但结城绫见安室透误会了,还是再说明:“我是说,你拍她做什么?”

        “果然,是醒的。”安室透停下所有动作,“结城小姐这么怕我查她,是担心她经不起调查?”安室透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心护短的小姑娘会做何回应。结城绫心思够沉,吃得住秘密,经过前几件事看得出来,她遇事也不带怕的;可惜于,她手段不够精不够狠。不然,以自己穷追猛打的查法,这姑娘要想保住秘密,最有效的办法是把他弄昏迷之后将他禁锢,或是让他消失;可是都没有,还让他睡了一个囫囵觉,当中或许有白露的作用存在。

        在安室透看来,一个从小被全面保护的高中生能做到稳练已是不易,她受到的教育不容许她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因此,安室透认为就算结城绫知道什么,也是在道德法律之内允许保守的秘密;在她所知悉的范围里,他们家和她熟悉的人没触犯法律,她才能做到安如磐石。

        可世上之事,并非所有都如他所算,如他所愿。好比现在,结城绫不接他不计方向的抛球。

        “安室透先生,你走吧。”结城绫收捡桌上的碗筷端去清洗,不再理会安室透。

        安室透从车库回来手上多了份档案袋。结城绫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瞟了眼棕色牛皮袋子,言辞犀利:“安室先生,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要说你只是咖啡厅的服务生或是私家侦探,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既然那不是你的真实身份,你想知道什么,用你本来的身份去查岂不省时省力,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这是他有生以来首次被人当作扯都扯不掉的狗皮膏药对待,死缠烂打不是安室透的风格。他递上手中的档案袋:“结城小姐,我手里有份你在渔岸救你幼弟的视频;有张白露少时的照片,据悉那张照片上的人在许多年前就去世了;还有个叫清水怜治的人。”安室透拿笔写下自己的号码,“结城小姐,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语必,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们都是赌徒,用七成的假设去赌三成的可能性。他赌结城绫不知道家里全部秘密,否则她不会借他人之手把自己和整个家族都套进去;他赌结城绫并不真正了解白露,否则她不会为帮白露,不惜给外人下药,此事安室透追究起来,结城绫没好果子吃。

        安室透回到警察厅,北川琢真看他的眼神分外怪异。他翻着从警视厅送来的案件资料,末了,终是忍不住问:“课长,有话请直说。”

        北川琢真拧着两道半白眉毛:“我猜,你肯定没有查看你的手机。”

        “手机?”安室透解锁,“没异常。”

        “通话记录呢?”北川琢真凑过脑袋,虚起眼睛看到挂在首行的记录,“哦,还在还在。”

        “课长打过电话?”安室透不由得一惊,“谁接的?”

        “你说你去探口风。”北川琢真难得看到安室透松懈,“后面警视厅送来幼童绑架案和城市酒店凶杀案资料报告,说是信息同步分享。我还奇怪刑警什么时候主动配合过我们,自然认为你去找了结城晓人。哪知,你去找他妹妹了。”

        “结城绫接的。”安室透想到结城绫最后的逐客之语,“说过什么?”

        北川琢真回忆着:“我问她是谁,她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安室透朋友,她说她叫结城绫,还说安室先生睡着了;就这样。”

        “但是……”他手机电话簿里没保存任何同事的号码,所有联系方式全记在脑子里。安室透看着通话记录那串数字,“看来结城绫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课长了。”

        “是啊。”北川琢真摊手,“她堂兄就有我电话,那丫头留心记下来一问,我们保密工作全白做了。”他一声叹息,“是我的疏忽。”

        安室透不以为意。他给了结城绫档案袋,又对结城绫刺激他身份持默认态度,孩子又不傻,当是早就联想到其中关联。

        “连河村的背景都没查透彻,警视厅就想尽快结案。”安室透岔开话题,对同类机构给的案情汇总作评价。

        “看样子是如此。”北川琢真昨晚就看完了资料,“这是在给结城家找台阶下。晚一天出结案报告,结城家就多受一天非议。”

        安室透哂笑:“结案报告挡不住悠悠众口。”

        “面子工作还得做,官方消息也算是给公众一个交待。”北川琢真从抽屉里掏出好几个文件袋,“还有啊。不来则已,一来就扎堆儿来。”

        “哪些案子?”安室透拿过文件袋解开扣线。突闻门外人声怒起,随后课长办公室门被一股强劲外力踹开。办公室里两人一怔,两双眼睛齐齐往门口瞪去。

        没拉住人的风见感觉露在外面的脖子凉飕飕的,赶忙低头道歉:“对不起。”他说着偷眼斜视浑身杀气凛凛的男人,“实在没拦住。”

        结城晓人在楼下已揍趴了好几波拦道者,风见跟他过招的时候,他凑在风见耳边低语了句“安室透在里边吧?信不信我去外面嚎一嗓子。”风见心虚,半秒分神,就被他撂倒;风见料想结城晓人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不能由着他直直往里闯,一路拽没拽住。警视厅的结城警视偶尔会光顾警察厅,姑且算得上是七成熟的熟人。大家伙阻拦之时不好动真格,也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于是,各自放放水,趴在地上表示表示就算拦过了。别人是别人,风见不一样,他放水绝对是在作死。面对直属上级投来的眼神刀,他只差当场发誓,他确实有尽全力阻拦。

        “北川课长!”结城晓人大步流星跨入室内,双手环抱,“从我手里拿人,是不是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风见默默重新关上办公室门;门锁虽已破坏,推过去合上,还能起到隔音的作用,阻隔了外面探头探脑好奇心旺盛的小伙伴。安室透背过身,收起桌面的文件袋。

        北川琢真坐回转椅,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派淡然:“结城警视,何意?”

        结城晓人一声冷斥:“少跟我装蒜,堂堂警备企划课课长,敢做不敢认吗?”话音刚落,风见明显感受到对面芒刺一样的视线射过来。他很无奈地在结城晓人身后朝自己的隔级上司微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没张扬,秘密逮人的。

        “结城警视,不妨明说。”北川琢真打定主意,对方不说清楚,他绝不主动认账。

        结城晓人从西装内里抽出一卷牛皮纸袋“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纸袋被揉皱了,大幅度卷曲,安室透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他今早给结城绫的文件袋。北川琢真双眼微睁,安室透则敛眼暗自吸气:他真是低估了结城家几兄妹在消息互通有无上的速度。一小时不到,自己刚到课长办公室椅子都没坐热。结城绫都不带脑子思考的!不是,不是那个女孩没脑子,是自己没弄清他们之间的互信程度。比起一个外人,她确实更会相信她的兄长们。安室透赌输了,清水怜治的文件档案和白露的照片再加上渔岸视频,很难不让结城家的小姑娘认为他是在挑拨离间。

        安室透正想出言解释,场面话再鸡肋也得用上。北川琢真快速打开文件袋,象征性地看了两眼,抢在安室透开口前说:“这人啊,是我们一个案子的重要嫌疑犯,所以我们会对他秘密讯问。”

        “哦——”结城晓人不吃官腔,“请问,你指的哪个案子?”

        “结城警视懂规矩吧!”北川琢真提醒眼前的闯入者,警察厅的案子从来不是对外公开的,对警视厅的人也不例外。

        “规矩?”结城晓人冷笑,“你们私自扣押我捉拿的犯人,你们懂规矩?既然是讯问,那请北川课长出示逮捕手令。”

        风见心觉不妙。脸都撕破了,安室透也无需再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维持表面和平:“结城警视,这个人你是带不走了。”

        结城晓人好像才看到安室透似的:“安室透先生,是吧?果然,还是应该牺牲。”

        “还要感谢白露小姐。”他们三人都明白对方口中的“牺牲”指的是什么。安室透一字一顿,是要把挑拨落到实处,纵然无法离间他们,也得给对方心中添堵墙,作为自己险些被卖的报答。然,结城晓人并没如他所愿表现出气愤,而是面朝门边揣着双手冷眼盯着摇摇欲坠的门把手,淡淡地吐出一句“幼稚”。安室透提到白露,结城晓人反倒不追究他们截胡犯人的事了。从风见、北川琢真再到安室透,结城晓人落在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眼神都满含讥诮:“那个男人,你们喜欢,送你们了;还真当他是个宝了。”语必,他便在三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注视下从容走出办公室。

        灰蓝色本田的副驾上,结城绫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坚实的大楼,单手拽紧前襟,掌心里渗出了细密的薄汗。时间一久,她的神思开始飘忽,无焦的眼瞳望向远方,怔怔的坐在车里发愣。结城晓人坐进车内,车门关闭的响动才把她空茫的魂震回来。她连忙问道:“二哥,怎么样?”

        结城晓人扯松领带,脱下西装外套顺手丢到后座。结城绫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迎接即将到来的训斥。

        “蠢货!”

        结城绫已经做好心理建设,每次二哥开口训她第一句定是以“蠢货”开始。等了几分钟,意料之内的暴风雨没有劈头盖脸砸来。结城绫抬眼偷瞧,见二哥单手撑着脑袋紧闭双目深锁眉头,整个人精神远不比以往,疲色尽显。她伸出两根手指去扯堂兄衣摆,“晓哥!”

        “二哥”这个称呼是结城绫开始学中文之后改叫的,她提取二和哥当中两个音节,合起来组成一个叠字发音,嗲到流油。结城晓人最初每每听到让人恶心的“にに”,都恨不得刨个坑把自个儿埋进土里,结城绫人前人后都如此喊,他丢不起这个人!警告过许多少次,结城绫不但不改,反而乐在其中。喊了几年,结城晓人的听觉神经被喊到麻木,也不觉反胃刺耳了。结城绫改回以前的称呼,她没有其他奢望不祈求原谅,只希望跟她本身有关的事情,她该有合理的知情权。她不想重蹈此次事件的覆辙,一子落歪,满盘皆废。只要兄长们愿意将她视为战友而非妹妹,她愿意接受之后家族下发的任何惩罚。

        结城晓人一反常态不骂人,结城绫心里反而不踏实。她亲兄只有雅人一位,分家堂兄有十几位,真正待自己新如一家的只有结城晓人。

        亲兄为人外圆内方,原则性极强。兄长可以保她、护她,为她解决所有危险,却永远不会跟她透露只言片语。即使得知自己偷溜进密室,兄长依然保持沉默。

        晓人堂兄对谁都严厉,对外来人教出来的自己更是特别“关照”。用结城晓人的话说,她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白露在堂兄眼里是不入流的邪魔外道,而喜欢跟着白露学各种花样的自己被堂兄百般挑剔,稍有差池不是狗血喷头就是一顿爆栗;即使她心里怀着又敬又怕的感情,但也不妨碍她黏着堂兄。她若坏事,结城晓人会可着劲数落,一边骂一边指出她错在哪里;她最喜欢堂兄这点。所以,有时候在兄长不声不响的为她收拾好摊子,她还是会冒着被喷的风险主动跑去找堂兄。

        结城绫自小就知道,白露在他们家属于非常敏感的存在,她很乖觉的对白露之事选择什么都不问。主动问起不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会让家人加倍警惕。

        “你给我老实交代。”结城晓人不知想到什么,语气颇不耐烦。

        结城绫立即坐直,前所未有的严肃:“晓哥,你先告诉我。姐……白露到底是什么人?”

        “不确定。”确实,白露的身份他和雅人都不能完全肯定。白露背后的组织是颗毒瘤非除不可,而白露的行为对他们没有威胁性,不可谓不迷惑。这些年,他们持续向警政最高层积极联络汇报,经过上头商讨决定先静观其变。

        结城绫有些失望,她伸出胳膊:“晓哥,你打我一下,用力点。”

        “吃错药了!”结城晓人不满的白了妹妹一眼,还是出拳捶了一下。

        “挠痒痒呢?我说用力。”

        结城晓人控制好力度,连打了几拳,最后被妹妹麻木的模样惹怒了:“你想干嘛,想挨揍的话,找个宽敞地儿,这里施展不开。”

        “晓哥……”结城绫声如蚊蝇,“我好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她一语未完,结城晓人适才被激怒的情绪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满心震惊痛惜。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怎么不早说?”

        “痛感迟钝,很早就有。以前无痛感不明显,我以为是我自己的耐受力比其他人强。这次受伤,明明比以前任何时候都严重,痛感却很轻,我就明白了,我一次又一次被绑的原因。”自五岁被绑架之后,结城绫身边时不时都会有形色不一的人接近她,甚至出现过多次被绑架的情况。她的事不能张扬,十多年里只有五岁初次被绑架时报了警,其他时候都是结城家自行解决。经历过多次被绑架的结城绫培养了强硬的心理素质,对自己本身的遭遇看得开。见堂兄神色比她本人还凝重,她反过来安慰:“没事的,如果以后彻底感觉不到疼痛,我打架就不用顾虑身体承受能力的问题了。”

        “怎么!你还想逞英雄?”结城晓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说正事。”

        警察厅企划课课长办公室内,安室透和北川琢真一人分戴一只耳机,此次事件开端正从耳机内那个清甜软糯的女声中一点一滴清晰起来。

        当结城晓人从办公室走后,风见报告:他在与结城晓人发生肢体冲突时,悄悄在对方西装外袋里粘放了一枚窃听器。外袋一般很少真正使用,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

        “晓哥。”结城绫整个身子前倾扒着中控台,口齿不清地说道,“哥有没跟你说过,我进过他的密室啊?”

        “没有,托你的福,他现在哪有时间跟我说这些。”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他密室里看到了什么?”

        “你时常去他那儿,你能进他家,他家密室的东西是能给你看的,不能给你看的都不在你能随便进入的地方。”结城晓人觉得堂妹天真得有些好笑。

        结城绫老成地叹了一声,有些丧气:“我就知道是这样;可是,哥听到我说密室后,他表情跟刚刚的你一样。”

        “那是因为,他已没法阻止你不深陷其中。”结城晓人屈指敲敲妹妹后脑勺,“又想顾左右而言他。”

        结城绫又叹口气,把身体坐回,回忆几个月以前发生的事。

        去年平安夜,她收到铃木园子发过来的视频。视频内弹古筝的人是白露的模样,可自己一向灵验的第六感感觉不对,视频里的人很陌生。于是,结城绫把视频转发给兄长,没曾想收到兄长确认是白露的秒回信息。兄长只要手头上不忙回复信息的速度都很快,她不奇怪秒回,她奇怪的是自己只是发了视频过去,什么都没问呢。兄长为何那样急于作肯定?泛黄模糊的碎片在她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她很清楚那不是自己意识错乱的幻象不是梦,那是久远记忆残存的影子。

        平安夜里兄长和分家的几位长辈一起谈事情,没回别墅。结城绫半夜睡不着,躺在二楼阳台摇椅里百无聊赖地仰望挂在靛蓝天空中的一轮残月发呆。

        过往种种犹如一帧帧黑白默片。她快要忘记长相的母亲拥着自己入怀安睡的温暖;清纯活泼的少女牵着自己入游乐场的欢乐;家人围坐一圈为自己庆生的温馨……远处有烟火冲入云霄,无声无色的默片从中破裂碎成千万片。母亲只剩一副冰冷的画像,每年接受他们的祭奠;她没再大张旗鼓的过过自己的生日,没再享受过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少女干净纯真的脸渡上了一层寒霜,被一片片血色撕裂,变得狰狞扭曲。

        对面亮灯房子里有欢声笑语传来。绫城绫在摇椅里换了侧躺的姿势,裹紧身上的大衣,轻呵一口气,拿出手机重翻朋友拍摄的视频。无论看多少次,结城绫都觉得视频里身着华服弹奏乐器的女子并非自己认识的人。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这样告诉自己。

        那年她被同学拦在路上欺负,被殴打,被骂小哑巴,是白露出现解了她的困境。

        如今的结城绫已记不清小学时期被同学霸凌的次数了,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将自己受欺负的事情告之兄长,纵使后来兄长知道着手安排她转学,她也固执到要死守到底。白露不常住日本,很不巧的是,白露每年仅有的几次到日短游都能撞见她正在被人打骂的场面。最初,白露会帮她吓退霸凌者。过个几年,待她年纪稍大点,白露不仅不会帮她,还会在一边冷眼旁观落井下石,事后奚落她“没用”。

        小小的结城绫心底装满了一堆秘密,在抗压能力还很勉强的年纪,那些秘密压得她喘不过气,霸凌、嘲讽一类的外在伤害与心里压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面对人身攻击,她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忍耐和沉默。太小的孩子不谙世事,不懂得毫无底线的退让,会让施暴者更加得寸进尺肆无忌惮——这是白露教她散打时讲的话。白露教她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绝不受一口窝囊气。别人打你,你一定要数倍还回去。

        是非,黑白,曲直,在未满十二周岁的结城绫心中还是很模糊的概念。当兄长得知此事时,吓得他当着自己的面跟白露严正交涉:不准教坏他的妹妹,更不能给妹妹灌输乱七八糟的三观。但是,白露教的旁门左道,结城绫却是非常受用,缺憾是不能随意使用;她毕竟是结城家的女儿,是家主的亲妹妹,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言一行,稍不留神就是外人抨击的对象。

        细数过往,白露确实没做过伤害他们的事,反而处处保护。结城绫从小耳濡目染,从白露那儿所学的东西都强于自身的。

        牙尖嘴利的毒舌,毫无道理的护短,对错不分的纵容;这是结城绫认识的白露。然而,结城绫心知那张慵懒又漫不经心的面容下有另一张她完全不熟悉的面孔。多年来,她不打听不探究,如兄长所愿活成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以前,结城绫觉得自己能无视周围那些突如其来的关注,能渐渐遗忘每次劫后重生的沉重抑郁;有关自己的一切她都可以忽视淡化。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开始害怕恐惧黑暗中那股无形的力量。由惧生胆,结城绫想要自己弄清到底是什么人对自己这般锲而不舍,她尝试过从信任之人处打探,最终无果。她也曾仗着一份特宠,用尽蛮横撒娇各类方式黏过白露;事实证明,从两位兄长和父亲那儿都撬不出的事情,更别想从白露那里打开缺口。

        白露从来都是神神秘秘的,所以当她收到铃木园子拍的视频可谓惊忧参半。

        结城雅人的卧室和书房在三楼,初中时她无意中看到哥哥书房中的密室想进去参观,却被哥哥无情的拦在外面。哥哥指着安装在高墙角的监控探头,半哄半警告:“里面都是我工作上重要文件,你不许进去;否则,我就把你送回本家。”结城绫很不喜欢在本家待着,本家的一切规矩都是她的枷锁。她很乖巧的听了兄长的话,自此再不踏足三楼的书房,倒不是怕回本家,而是不想让哥哥为难。

        如今正过着平安夜,兄长还在外应酬,她则站在书房门口心中五味杂陈。经过几番思想斗争,她决定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

        密室内并没她想象的惊悚骇人,不足十平米的格子间是另一个简略版的书房,确实如兄长所言收纳的都是文件书本笔记一类的东西。结城绫随手抽出矮柜架子上一本笔记翻开,里面零零碎碎记录了一些医药知识;她拿出同层另一本笔记,上面每页都画着药物化学分子式;她翻完所有笔记,全都医学类。

        把笔记放回原位,她胸口沉甸甸的,兄长研究的药物是不能公之于众的。她挪动几步,搬下架子上的小纸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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